林翡寶微怔,“他明天就走?”
“廢話,人家身價千億,跟我們在這鬧呢?咱們掙的那點錢,能他比嗎?”林煜柒拉開車門,準備上車。
話糙理不糙,将林翡寶剛才那點心動被誘惑徹底涼涼。
林翡寶急忙問:“那吃飯是幹嘛?送别?”
“那倒不是。”林煜柒才想起正經事一般,“他們雲港有個基金會,最近要搞個非遺募捐活動,聽說我這的墨寶不少,想批發一點,到時候用。”
林煜柒的墨寶可不便宜,古時候就有那句一兩黃金一兩墨,沒想到居然還有批發這麼一個說法,跟批發大米似的,不過大米也挺珍貴的。
那也用不着江恪親自請人吃飯吧?
江恪帶了那麼多下屬,随便一個就能出面談這事。
林翡寶突然一怔,懷疑江恪是為了試探自己去不去吃飯,這個想法也隻是一瞬間,就被她否定了,她是個什麼很重要的人呀?哪來這麼大面子。
林煜柒發動車,習慣性耷拉眉眼問:“你跟江總鬧矛盾了?”
“沒有啊,我像是配跟他鬧矛盾的人嗎?”林翡寶搖頭,林煜柒哼笑:“你跟誰都能鬧得起來,他倒是配得上跟你折騰。”
林翡寶無語,被吸了一嘴尾氣,罵了他一句。
她推開門,擡頭看眼山上的民宿,搖了搖頭,不再想了,明天之後,一切都會與她無關了。
這棟房子,已經有兩年隻有她一個人住了,以前住着四口人,阿爺喜歡說話,阿奶喜歡默默做事,林郁鶴經常穿着校服扒拉兩口飯,就張羅着出去跟狐朋狗友玩。
林翡寶會慢吞吞吃飯,慢吞吞寫作業看書,慢吞吞學着雕石頭。
慢慢的,阿爺去世了,阿奶生病話倒是多,林郁鶴也不怎麼回家了,到後面阿奶也走了,林郁鶴給阿奶送上山,徹底不回來了。
林翡寶坐在二樓,看着桌上下午剛切割下來的石料,都是一批料子,淡雅的青色,裡面有流淌如溪水的光澤感,她愣怔看着小院和周圍,是很冷清,關了燈,估計是一點人煙都沒有了。
雲港熱鬧,但也冷清,人情味一點都沒有,仔細想來,其實哪裡都差不多,有人情味的地方就沒那麼繁華,繁華的地方人情味就不值錢了。
林翡寶将石料都放進盒子裡,拿過電腦,點開郵件,準備給張羽思發一封郵件,本來江恪說了張羽思今天會來,也沒有來,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江恪跟她提離婚被拒絕了。
不論如何,林翡寶都應該跟張羽思說一聲,不管是為了這幾天張羽思不回郵件,還是為了江恪。
她點進郵箱,還沒有登錄上,阿爺的賬号還在上面,林翡寶摸着耳垂,躊躇看着,猜測一下密碼,輸入後,顯示錯誤。
不是她的生日,也不是阿爺平時用過的那些密碼。
林翡寶歎息一聲,決定不登入了,就算進去了,看到以前的點點滴滴,隻會更難過。
她點開自己的賬号,正要登錄,突然想到什麼。
阿爺最後一次去江海,林翡寶在大學裡,并沒有陪同,也是在阿爺回來後,才知道這事。
阿爺沒有回家,先去了學校找她,給她帶了不少好吃的,還有親自帶回來的酒釀圓子。
林翡寶哭笑不得:“這東西我們學校後街到處都是,幹嘛去江海那麼遠地方帶回來?你也不怕壞了。”
林台玉抽着老煙說:“這家的好吃,你快點吃,我要回去了,别耽誤你上課。”
林翡寶察覺到他情緒不對,估計又是找林翡寶的親生父母不順利,一邊吃一邊安慰他:“你别幫我找他們了,我不稀罕他們,我有你和奶奶就好了。”
阿爺笑出聲,煙槍捏在手裡,咳嗆幾聲,歎一聲:“你以後都能這麼想就好了。”
林翡寶不管這話,阿爺不是第一次說這話,經常會說什麼如果她親生父母特别有錢,特别好,她就不要他們了,林翡寶覺得這些話跟屁沒兩樣。
她不是被拐,也不是被賣,是被人遺棄,真的家境好的,怎麼會丢孩子呢?
阿爺最後一次去雲港是十月份,林翡寶猶豫一瞬,重新點進阿爺的賬号,敲打那日的時間,很快,賬号登錄成功。
小雨滴噼裡啪啦敲在窗上,裹着風,變成了用力拍打,如同鵝卵石敲擊。
山裡的風更大,像是有猛獸在咆哮,嗚咽着,似痛苦似歡愉。
江恪關上筆記本,捏了捏挺拔的鼻梁,眼睛幹澀地轉動,他的豪華套房是沒有一絲風透進來,也沒有雨水,隻能在擡頭時看到玻璃上流淌的雨水。
可能是雲港的暴風雨飛來了。
但他不知道,江南的梅雨季正式抵達。
雨水會沖散很多東西,也會掩蓋掉雜亂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