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當聽不見好了。”
“我也不在乎。”
聽着這些的回答,薛桐不停揉着太陽穴。
她眼裡是不斷重演舊夢畫面。黑白色的女孩突然就被人從樓頂上推下去,尖叫聲貼着她耳膜清楚回蕩,最後跌落在腳旁,猙獰着不知道是不是在伸手喊救命。
薛桐被噴濺出的血糊了一脖子,驚慌擡頭望去,仿佛又在樓頂見到了自己。
…..薛桐感覺自己快喘不動氣了。
她清楚地意識到——自己被陸詩邈三兩句話就搞到應激了。
她強迫自己睜開眼,卻又見到陸詩邈身上那套警服,仿佛在提醒自己的無能為力,“所以這一身警服也沒用是嗎?”
陸詩邈被薛桐問住了。
她低下頭看向自己警校的運動服,胸口位置有兩個黃色的字母:pc。
Police College清晰到讓她慌張。
原來薛桐不是在關心她。
隻是覺得自己給警校丢人了……或許讓她從這裡搬走也是眼不見為淨的一種選擇。
陸詩邈剛剛藏起的雀躍歡喜全都變成重拳回砸到心口窩,她讨厭自己過于發達的同理心,就這麼輕易察覺出了薛桐的想法。
薛桐不想去看陸詩邈那無措的表情,像是蒙上一層說不清的霧,就要和眼前的女孩重影相疊了,所以她甯願閉眸去咀嚼回憶裡痛苦,忍受這些折磨。
為了不讓自己越陷越深,她隻能開口說話來分散自己的注意力,“這一身警服沒用是嗎?”
她希望聽到陸詩邈的回應。
“對不起,薛教官。”
陸詩邈排斥一切會暴露脆弱的情緒表達,可她看着薛桐那充滿厭惡的眼神,鼻頭忍不住酸了起來。她不想讓薛桐讨厭自己。
這聲對不起真是要命。一句話把薛桐剛從深淵裡探出的半邊身子,又給拽了回去,她壓在眼底憤意就要收不住場,“你對不起誰?”
陸詩邈低頭,“那教官想讓我說什麼?”
陸詩邈不愛用語言去解決問題,是因為不管她怎麼回答邱雯從來都不會肯定她。
所以她習慣了是沉默,甚至連她的自信都沉默在不言不語中。
畢竟隻要她考了滿分,邱雯就會誇她。
隻要她考了第一,學校自然把名額給她。
陸詩邈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有一天會因為沉默而讓人讨厭。她所以為的自信沉默在外界看來像是軟弱,是随意可以拿捏的短處,是現在糟糕的生活。
“我也不知道自己對不起誰,但教官要我說,我隻能說對不起。”
她越想越委屈,眼淚就要憋不住了,可陸詩邈不想在薛桐面前表現出任何軟弱,所以回答完轉身要往電梯走。
她又要逃,“我會搬走的,謝謝教官的關心。”
薛桐聽到陸詩邈的話中的顫抖,想都沒想伸手去抓陸詩邈的胳膊,拉住人要走的步伐。
這事沒解決,誰都許不能走。
陸詩邈臉對着的電梯,身子半轉回避,淚已經滿臉。
她不想回頭。
對方不回頭,薛桐的手也不肯放。她甚至用了整個手掌貼合在陸詩邈的手腕上,将緊緊地鉗住。
手和皮膚一碰,真實觸感讓薛桐的意識有了回溫,她整理着自己的思緒去壓制那道重影,認真地去感知眼前的人。
她不能把陸詩邈和舊夢裡的人混淆,這本質就是不同的。
當薛桐慢慢冷靜下來,她才反思自己剛剛被恐懼纏身所觸發的糟糕情緒,确實很容易就傷害到陸詩邈。
她不想做傷害别人的人。
薛桐再次開口時,語氣逐漸趨于平靜,“我剛剛想說的意思是,你沒做錯的情況下,不用和任何人說sorry,你理解錯我的意思了。”
陸詩邈被人牽着手腕,愣出了神。
薛桐這話…是在解釋?
薛桐見人又不回答,手腕用力将她拽就到自己跟前。
“你是學生你需要一個….穩定,safe的環境,那裡太不适合你生活,Do you get my drift?”薛桐努力表達着自己意思,可一着急就容易中英混着來。可想到說英語又要戳陸詩邈語言痛楚,剛剛在電梯裡的事她也在場。
“我隻是希望你保護好自己。”
“嗯。”雖然薛桐剛剛的普通話很爛,但陸詩邈聽懂了。
陸詩邈快速擦幹臉上的淚,她現在又開心起來了。原來教官不是讨厭自己,是真的在關心自己。
而且薛桐在哄她,在跟她解釋。
她沒被人哄過,這種感覺說不清地讓她很着迷。
“該說sorry應該是我,我剛剛的語氣有些不好,我給你道歉。”薛桐口氣非常誠懇。
道歉。
….
陸詩邈聽着又懵了。
她這輩子,沒聽到過她媽,她爸,她爺爺奶奶,她外公外婆,她老師她導師,她所有遇到的長輩,前輩都沒給她道過歉。
說沒關系,好像感覺不對。
說她沒放在心上,似乎是在撒謊。
陸詩邈這次沒想逃避,卻真不知怎麼答。
薛桐一直沒等到對方說話,所以她将眼前的碎發撩到耳後,俯身想要看清對方的表情是否還在難過,“那….你會原諒我的對吧。”
“當然會。”陸詩邈吓得立刻回答。
原諒這個被詞薛桐用在這個情景,陸詩邈隻覺得驚慌。她好不習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