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爾感覺自己要死了。
他不敢再呆在沈謝身邊,他怕會忍不住殺了沈榭然後自殺。
失魂落魄地随便找個房間躺下,昏昏沉沉地閉上眼後,他夢見自己小時候。
沈謝帶他去參加宴會,衣香鬓影的上流人物圍繞在沈榭周圍。
他好像天生就适合這種場合,面對别人的恭維和讨好又或者夾槍帶棒設下陷阱的諷刺,他遊刃有餘滴水不漏,誰也無法在他這裡占到任何便宜。
洛爾跟在沈謝身邊,他天生好動,和主人家孩子玩時,聽到别人在角落說他daddy壞話,二話不說沖上去就要幹他,那人猝不及防,一巴掌推把他推開。
他撞破了頭,然而皮糙肉厚,沒覺得多疼,還想繼續去幹,結果那人已經失去了剛才嚣張陰狠的氣焰,僵硬地站在那兒。
都是挺體面的人,衣裝革履人模人樣,端着酒杯幾句話就能決定某人甚至整個城市、星球的生死。
現在臉色發白,西裝褲下的腿估計都在發抖,一個勁地道歉,差點沒跪下去。
不是對他道歉。
洛爾轉頭,看見微微俯身的沈榭。
他用帶着淺淡香氣的手帕擦了擦洛爾額角的血,表情淡淡,沒有要理那人的意思,帶他離席。
上車以後,沈謝挑起他下巴小心翼翼地看他傷口。
daddy身上有股淺淡的香氣,若有若無,隻有離得很近才嗅得到。
洛爾小心翼翼地呼吸,他知道宇宙中有個種族以abo劃分性别,還有類似香水味道的信息素,如果daddy是那個種族的人,那他的肯定會分化為omega。
他愣愣地看着沈謝,沈謝眉頭微微蹙起,他伸手去碰他的眉間。
“daddy,不要生氣。”
沈謝頓了下,随後柔和地笑了笑,把他摟進懷裡。
洛爾想到自己挺身而出維護沈榭名譽權但是慘遭失敗的那一幕,耷拉着狗耳朵失落道:“daddy,對不起,我沒有好好保護你。”
沈榭沒說什麼,稍微用力碰碰他額角傷口。
“痛嗎?”
洛爾反而把傷口湊了過去,眼睛亮晶晶地說:“痛!但是daddy再摸摸就不痛了!”
“洛爾。”沈謝淺笑,輕揉他的後腦,“我的寶貝,小可憐。”
“你放心,他會比你痛一千,不,一千萬倍。”
随後是雜亂無章飛快閃過的各種片段,嘈雜吵鬧的電流聲後,夢境依舊是黑的,他聽見自己的聲音。
“daddy……你什麼時候來接我?”他說:“我好想你。”
“……”
通訊那邊很安靜,洛爾提心掉膽地等着他的回應。
“不要叫我daddy,我也不會去接你。”
-
這種夢洛爾經常做。
一開始還會驚醒,醒來後控制不住憤怒,總要去模拟艙裡殺沈榭幾十次。
漸漸習慣了,可以麻木地旁觀,甚至還能饒有興緻地嘲諷幼稚的自己。
今天不同。
黑色的夢并未結束。
漸漸的透出光來。
從光中走出一個身形纖長的少年。
他仰頭對洛爾伸手,洛爾怔愣地看着他,下意識地低頭。
帶着熟稔溫度的手,落在他的頭頂,揉了揉。
“寶貝好乖。”
洛爾突然擡頭,直勾勾地看他。
沈謝有些驚訝地收手,“怎麼了?”
洛爾:“daddy你……恢複記憶了?”
沈謝笑了,“怎麼一大早起來就笨笨的,誰失憶了?”
說着,沈謝托起洛爾的下颌,神情轉為擔憂,“是我發燒吓到你了嗎?”
洛爾恍惚地搖搖頭。
這個夢太過真實,也太過新穎,不屬于任何一次他的記憶,所有發展都順心如意。
像是故事的另一支線。
他救沈謝上船後沈謝才發高燒,在他的精心照顧下并未失憶,沈謝想走,他不讓,強行把人留在自己身邊。
一開始沈榭還想聯系别人偷偷離開,在他的嚴防死守下終于放棄,願意和洛爾一起在船上生活。
兩人過上了洛爾想要的幸福生活。
但他還是殺了沈謝。
他不信。
是假的。
沈榭隻是為了離開他。
親手掐住他的脖子,将他按在床上,眼淚夾雜着熱吻落在沈謝的唇上。
沈謝并不掙紮,隻是用那種溫和的目光看他,看他憤怒又狼狽的神情,直到失去氣息。
洛爾驚醒。
宇宙一片黑暗,洛爾大叫着打開所有燈,屁滾尿流連鞋子都沒來得及穿,跌跌撞撞地跑去找沈謝。
他掀開沈謝的被子,看見裡面活生生的人,躲了進去。
沈謝正在睡覺。
優秀的玩家和優秀的角色不會有起床氣。
更何況他還沒起床。
恍恍惚惚地他還以為這是自己弟弟。
他想把人攬過來,太重太大的一坨,實在是不太好操作,咋咋嘴索性自己貼了過去,熟練地在别人懷裡找到舒服姿勢。
拍拍他大約是手臂的位置,睡意朦胧地哄。
“這麼大了還害怕。”沈謝說話聲越來越小,越來越模糊,到最後幾乎是哼哼唧唧,“寶貝乖乖,睡覺覺,明天帶你出去吃肯德……”
沈謝陷入沉睡。
失去意識之前,隐約感覺有什麼濕潤溫熱的東西蹭在他後頸。
-
衛生間。
阿文德沉着臉,面無表情地讀完上級發來的加密信息,皺着眉攥緊了拳頭。
這幫老不死的聯邦蛀蟲。
又在催他盡快收網。
估計是這一屆選舉迫在眉睫,幾方勢力都行動起來,一向牆頭草的軍部,不知為何也開始站隊,似乎有把現任總統趕下台的意思。
洛爾這個在宇宙中肆虐的犯罪分子,将成為他們投誠新主的最佳禮物。
而他,阿文德,一個潛伏四年間諜,整個抓捕的關鍵,在完成任務,成功打擊洛爾為首的犯罪集團後,也不會得到任何鮮花和掌聲。
他不過是一個棋子罷了。
不,棋子都算不上,頂多算是炮灰,那些人掠奪他的功績後,他就會被毫不留情地抛棄。
如果人家沒攥着他把柄,他早就轉行幹星盜了。
阿文德磨了磨後槽牙,将剛剛傳給軍部的信息,挑挑揀揀後,又給洛爾的敵人傳了一份。
匿名賬戶立刻到賬一筆不菲的數字。
阿文德心情這才好不少。
他整理衣服準備離開,還沒碰到把手,就聽見外面有人嬉笑着把人推進衛生間。
“放開我!”
是洛爾小寵物的聲音。
阿文德皺眉,把手收了回去。
劇烈地碰撞聲,不用看都知道有人被強硬地摔在門闆上。
阿文德低頭,門闆下空出的那一小道縫隙中,能看見穿着白襪的足。
……真粗魯,把人家鞋都給弄掉了。
阿文德沒有幫忙的想法。
這段時間洛爾對沈謝的态度可見一斑,估計要不了多久就會被丢掉,他現在沒有利用價值。
而且外面那個星盜和他一向不對付,出去後免不了要被惡心。
但地位畢竟在這,他再過分,也不會明面上和他對着幹。
頂多就是逼他一起玩弄小寵物。
洛爾給小寵物起名沈謝,他從沈謝死去後就越發瘋魔,竟然還把那位的名字,安在寵物的身上。
沈謝要是知道,恐怕會氣活過來。
阿文德事不關己地想着,外面的動靜越發激烈,他漂遊的思緒歸位,聽到一個粗粝沙啞的聲音。
“你聽話。”
伴随着粗喘聲,那人快速道:“老大不要你,我要,你一上船我就看上你了,你要是跟我,我保你天天有肉吃。”
“放開!你不要胡說八道!主人他……”
“笨。”那人音量提高,“你知道像你這樣的寵物老大之前養了多少嗎?我都數不清,你别因為跟得久一點就開始傲氣,你看最近老大來找你了嗎?”
掙紮反抗的聲音小了很多。
那人倒是不急了,諄諄善誘地哄。
“之前那些,隻剩一個在船上,剩下的都扔了,他們也沒什麼技能,隻好出去賣屁股,三個星币就能睡一晚上。”
“你這麼漂亮,估計不愁客人,那些人都很髒,又很粗魯,你不願意接客,他們就會在晚上潛進你屋子裡,趁你睡覺把你……”
“别說了!”
有細微的抽泣聲,那聲音很輕,阿文德不确定自己到底聽沒聽到。
那人聽了幾秒,帶着一種即将捕獲獵物的洋洋得意,緩聲道:“好啦,來,寶貝兒,對,讓我親親,你後你就……啊!”
那人突然痛叫出聲,随後是氣急敗壞的叫罵,再之後叫罵聲突兀消失,隻剩沈謝有些崩潰的、壓抑的哭喘。
怎麼回事?
阿文德好奇得要命。
他想了想,還是決定出去看看。
要是有人問,他就說自己路過,沒有打擾的意思。
但想好的說辭沒能說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