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時川拿不準沈榭喜歡的風格。
性感熱情的很好,禁欲高冷的也OK,綠茶影星每周至少要見四次,中央第一軍校溫潤如玉的草藥學教授剛進門就忍不住把他按在玄關處親。
他還看過桀骜不馴的狼人露出耳朵和尾巴,半跪在沈榭膝前,乖巧地咬着狗鍊,放進他的掌中。
從沈榭交往過的男朋友來看,他好像什麼都可以。
挑選衣服的手一頓。
……也就是說,無論他穿什麼衣服,在沈榭眼中,都并不特别。
-
在監獄的日子很無聊。
沈榭能接觸的人很有限,謝時川是他在洛爾庭審之前唯一能接觸到的活人。
謝時川的嘴很嚴,沈榭問來問去實在是問不出來什麼,再加上他仇恨值已經完全清零,沈榭就忍不住松懈許多。
沈榭不說話,謝時川也什麼都不說。
謝時川會滿足沈榭的一切與計劃無關的要求,于是沈榭牢房中出現許多絕不該在監獄出現的違禁品。
受到監獄嚴格管制的可聯網端腦和遊戲機、出自大師之手的健康膨化食品、一些用來鍛煉身體的運動器材……
作為交換,謝時川要求沈榭允許自己的注視。
沈榭一開始還不太習慣。
比起剛見面恨不得把徽章全放身上的裝扮,再見謝時川,他穿着簡單很多。
護衛隊隊長和普通士兵的衣服版型和剪裁無甚差别,隻在顔色和布料的選擇上要高級一些。
隊長的軍裝是黑色,袖角有護衛隊的鷹犬暗線,除此之外沒有其他花裡胡哨的裝飾,簡單樸素。
他安靜坐着,像聽話的人形攝像頭,目光随着沈榭的移動而移動。
他不出聲,呼吸也趨近于無,把戰場上降低存在感埋伏敵人的那一套用在這種場合。
沈榭很快就适應了。
甚至是太适應了。
沈榭不喜歡機械數據直接輸進腦子裡的感覺,看書都是看紙質書。
他看書也不老實,把謝時川送來的靠枕和毛絨玩偶在床上搭了個窩,蜷進去呆一會,又覺得少了點什麼。
四下望了一圈,和謝時川對視後,笑了笑,拽着軟絨絨的墊子往謝時川腿上一放,理直氣壯地坐了上去。
謝時川渾身僵硬不敢動,沈榭于是可以随意擺弄他,左胳膊拉到身前,充當抱枕,右胳膊則是智能翻書器。
謝時川對他的觀察極其細微,可以根據他眼珠移動的頻率計算出他的閱讀進度,進而如指臂使地翻書。
當然還有最重要的一件事不能忘。
沈榭半仰着頭,柔軟的發絲蹭過謝時川的頸側,他扣着謝時川的手緩慢地摩挲,又輕又柔和地說:
“寶寶好乖。”
沈榭笑眯眯地望着他,腰部以下意有所指地動了動。
“這個也要聽話哦。”
謝時川狼狽地深吸一口氣。
他故意的。
考驗太過殘忍殘酷。
他感覺自己要死了。
謝時川貪婪又小心地呼吸着沈榭所在的空氣,感受着他柔軟甜膩的溫度。
他說:“好的,父親。”
-
洛爾審判當天,謝時川問他要不要看洛爾處決的現場直播。
沈榭說不要。
反正都是假的。
演戲而已。
總統大選在即,候選的老東西需要實實在在的政績,洛爾既然能和謝時川達成協議搞假死,背後沒有更上一級的靠山的默認,那是絕不可能的。
沈榭是真的不感興趣。
他不是變态,不喜歡看别人死,和洛爾又沒有深仇大恨,有那個時間,還不如再打一把遊戲。
謝時川這次卻沒有妥協,在審判當天還是開了端腦。
下午七點半。
黃昏與黑夜的交接。
洛爾穿着囚服,紅發淩亂地披散在後面,眼下有一片明顯的烏青,沒什麼表情地站在審判席。
沈榭一看到他那表情就忍不住笑。
“洛爾知道你已經告訴我他的假死計劃了嗎?”
沈榭還是讀書時的姿勢,謝時川握着沈榭的手,仔細觀察他的表情,“沒有。”
沈榭樂得更歡了,“誰給他畫的黑眼圈,看着簡直和真的一樣。”
洛爾恢複能力超強,斷肢隻要三十分鐘就能恢複正常,更别說隻是黑眼圈了。
這種因為疲勞而導緻的色素沉澱,絕對不會出現在把睡眠當調劑的洛爾身上。
沈榭總算是提起幾分興趣,張開嘴,謝時川就往他嘴裡放爆米花。
他在遊戲裡是萬惡的資本主義,遊戲外也不遑多讓,對别人的侍奉毫不心虛,并且感覺良好。
洛爾的憔悴讓洛爾的追随者們心碎不已。
但更多的是幸災樂禍。
沈榭邊看直播,邊看彈幕。
彈幕刷得飛快,說什麼的都有。
絕大部分都是喜氣洋洋的放煙花。
參與本次審判的大法官賈斯蒂斯,是沈榭需要贖罪的對象之一。
他黑色的發絲向後梳攏,露出棱角分明有如大理石雕刻的五官,任誰看了他那雙碧藍澄澈的藍眼睛都會忍不住心驚擔顫,好像下一秒就會被他洞察靈魂,連上輩子做的壞事也會被放在天平上審判。
他符合所有人對法官的想象。
端莊嚴肅,一絲不苟,痛恨徇私枉法,眼中容不得任何灰塵和罪孽。
——裝得深得民心。
如果說别人對沈榭的恨中多少摻雜點詭異扭曲的愛,那這個人的恨則全然由于金錢。
沈榭一死,公正嚴明的大法官失去了最大的賄賂來源,強烈的物欲和性.欲,估計不會讓他過得太舒服。
不知道他現在又背了多少債。
也不知道他為了那些債,又出賣了他在法官位置上能開啟的什麼特殊權限。
鏡頭在賈斯蒂斯身上停了幾秒,彈幕爆炸式的贊美後,鏡頭又緩慢掃過陪審團。
陪審團的陣容也很強大。
一共三十五人。
沈榭大概掃了一眼,眼前一黑。
精彩。
全是仇恨值列表的。
當他們還在列表裡時,沈榭還能自欺欺人地說,區區兩百多人,隻要他略施小計,閉着眼睛都能通關。
然而當他們坐在陪審席上,擁有了鮮明形象和特征,從一行毫無實感的數字變成真正的人時——
沈榭才清楚地意識到,他可能要完蛋了。
沈榭閉上眼,重重地往謝時川懷裡一靠,短暫地逃避現實。
謝時川從善如流地給沈榭按摩頭部。
沈榭晃了晃腦袋,沒什麼心情地聽賈斯蒂斯宣判洛爾的罪行。
足足念了十五分鐘。
洛爾供認不諱,認錯态度非常良好,并且在賈斯蒂斯宣判死刑時,演技精湛地紅了眼圈。
他沉默地被帶到行刑室,為他執行死刑的是賈斯蒂斯本人。
為了讓民衆信服,洛爾的死刑并未采用最簡單迅速的槍決。
他被綁在手術台上,右手靜脈處紮進針頭,針頭連接的機械中盛放着瑰麗迷幻的紫黑色藥液。
賈斯蒂斯按下按鈕,極其啟動,藥液順着膠管緩慢滴入洛爾身體。
他蜜色的胳膊浮現出明顯的青紫色紋路,血管和毛細血管被藥物刺激得凸起蠕動,洛爾劇烈地顫抖,喉嚨裡發出駭人的咯咯聲。
他咬着牙,額角青筋暴起,所有肌肉都繃緊了,想要掙脫束縛。
一切努力都是徒勞。
注射進入最後階段。
洛爾蜜糖般的眼睛失去了光澤。
攝像頭詳盡地記錄着他的表情。
彈幕安靜下來。
洛爾直勾勾地看着鏡頭,嘴唇微動,氣若遊絲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