緊接着,林清和給他們詳細解釋了一下家訪的好處與壞處。
好處顯而易見的是可以了解學生在家裡的學習狀态,壞處則是需要抽出時間四處奔波,而學生家長還不一定有時間,最重要的是,學生的家庭住址尤其是家貧的學子,路途遙遠,車馬不便。
家訪有時候可能還得不到正常的反饋,與學生雙親發生沖突也說不定。
“各位先生們認為這個家訪活動如何,有興趣參加嗎?”林清和十指交疊放在桌面上,興緻盎然。
“這……可我們從未去到學生的府上,從來都是學生在進學前考察書院的時候見面,突然跟随學生上門,恐有不妥,多有失禮。”柏季同手指揉搓着卷面,神色猶豫。
前所未有的想法,先生出入學生府上,在青山書院風雨飄搖,流言漫天之際,林清和這小院長也不怕學生的長輩們直接将他閉門在外,責令學生不許再上書院。
顯然,柏季同的擔憂其他兩位先生也是有的,胡宋明甚至直言不諱:“林院長就你那糟糕的名聲,學生府上能讓你進門嗎?自古以來就沒有書院先生去學生府上的!”
林清和一聽自古以來這幾個字,不知怎地,腦子裡的一根弦就繃緊了,口吻略帶質問:“敢問胡先生,自古以來就沒有女帝,您瞧,我們這不就有一個賢明公正的光理帝嗎?可見自古以來也不完全是不可打破,打破了可能會有一個更好的結果。”
雖然說林清和是胎穿到這個陌生的古代,并且這也是少有的古代太平盛世,民風開放,但它該封建的時候依舊封建,林清和可是享受過人人平等,百花齊放的新時代怎麼會甘心臣服在見人就跪的封建等級制度之下。
所以林清和甯願去走遍山河行商,無拘無束,也不願通過科舉做官,帶着鐐铐起舞。
但是現在他有了更好的選擇,點燃星星之火,火雖微小,終有一日必然映紅天際。
“都說自古以來,可現如今不也打破了許多的自古以來,先生們還是不要過于執着于文人風骨為好,書院如今不比從前了。”林槐夏的手在桌子下悄悄拉了一下林清和的袖子,表示讓他收斂點,不要語出驚人,天馬行空太過。
胡先生呐呐,他也想到了自古以來是從來沒有女帝登基的,可他在女帝治下感受到的是安安穩穩,政治清明,觸犯律法者一律按法處置,無論是什麼身份。他從來沒有不安,因為他知曉,隻要有人欺壓,他一告一個準,從未擔憂律法的執行。
女帝龍馭賓天,萬民皆哭。
直至今日,胡先生仍還記得那日聽聞女帝乘龍升天的無助倉皇,涕淚漣漣,哀傷彌漫在空氣中。
林清和在自家妹妹的暗示下,收斂了自現代人的思緒,他長呼一口氣,放平心态,神情平和,“先生們其實也不必太過擔憂,其實這樣做還有一個非常直觀的好處,那就是可以挽救青山書院不斷下滑的名聲,還可以讓學子們以及定江縣的百姓直觀看到我們書院對學子學業的重視。”
“對啊,還有這樣的作用,我們先生們每走一家,就會有附近的人家看到。如果家訪結束的早還可以趁機介紹一下青山書院的情況,情況好還能招來新學子進學。”順着林清和的思路,白相一拍手就想到家訪還能增進生源的機會。
果然是年輕就是好,思路靈活,觸類旁通,舉一反三,劉野默默在心裡想到,他适時開口:“我們該如何進行家訪,怎麼分配,家訪的内容都有些什麼?”
林清和肆意一笑,目光看向他們手上的調查問卷,:“當然是靠學生給我們的信息,家訪内容也很簡單,給學子家裡的長輩說說學子在書院的日常生活,學子擅長什麼科目,感興趣什麼,學子與先生們隻間的小事,我想他們應該都很感興趣。”
“難道不說學子稀爛的課業?不是我說啊,有些學子是真的對詩詞不開竅,愁人呐……”柏季同忍不住揪住袖子開口說道。
“對對對,還有算學,明明很簡單,為什麼就是做不出來,怎麼教也不會。”白相兩眼望着柏季同發出了同樣苦惱的聲音,看起來都是被學生折磨不輕的人。
“撲哧。”
林槐夏突然笑出了聲,所有人的視線被動聚集在她身上。林槐夏嫣然一笑道:“我隻是想到了爹爹苦惱兄長詩詞歌賦不開竅的樣子,和現在的先生們苦惱學子課業的樣子像了個十成十。”
“每次兄長都會辯解說,他在詩詞歌賦上還有很大的進步空間和上限,隻是現在的他還沒有達到爹爹的要求。”林槐夏眼波流轉間調笑之意,躍然紙上。
先生們詫異,還有這事,林清和不是少年天才嗎?怎麼也不會想到林府還藏着兩個真正意義上天才的兩人。
白琅月出于某種原因不能進入青山書院進學,林清和怕他小孩子一個孤單,也陪着他一起在家,隻單純在書院挂個名頭,林槐夏則是女子,三人從小一塊讀書,長大也不例外都是林啟春夫妻倆進行教學。
林清和也不惱林槐夏拿他小時候的事情出來說笑,反而雲淡清風地附和:“對,少時不懂詩詞歌賦就是這麼勸解家父的,最後家父還是愉快的接受了這個說法,并堅定認為我時候未到,大器晚成。和家父一起念書的日子還是十分有趣,能了解許多野史趣聞。”
話頭一轉,林清和又說起了該如何分配學子的問題:“至于如何分配,不如按照現在各位先生手上的學子調查問卷,每人五個學生剛剛好。時間麼,從明天開始家訪,學子順序随先生們高興,但是内容上一定要契合對應的學子,盡量誇誇學子的天賦所在。”他意味深長對着在場所有人笑了一下。
胡先生張了張口,欲言又止地看向林槐夏,算了,剛觸了礁,女人都能當女帝了,區區一個書院副院長有什麼。
見沒人反對,林槐夏的眼睛亮晶晶的,小星星一樣閃爍。
“這時間未免有點緊迫,明天也不夠研究透徹學子們的信息。”劉野捏着胡子須尾,一臉為難。
“那就三天後,這幾天正好先生們可以觀察觀察學生們平時學習是什麼模樣,這樣和家長講的時候就不會過于幹巴,真實生動才能讓學子雙親感受到我們書院上門的誠意。”林清和聽勸,改變了開始時間。
“還有什麼想法要說的嗎?沒有的話我們去吃飯,今天下午還要讓某些學子重新答題。”林清和想到有些學子還要做第二遍題目就愉悅極了。
“我還疑問,這件事需要告知學生嗎,去家訪,學子需要在府上嗎?”柏季同問出了自己心中的疑問。
林槐夏也一樣不解,畢竟是初次接觸這種事情,不同于調查問卷,她隻需要進行測試,提出自己的意見即可,她沒有太多真實感。家訪活動則不同,林槐夏需要自己單獨進行活動,獨自應對來自各家學子不同長輩的問詢。
“好問題。”林清和莞爾一笑,“當然需要告知學子們這個好消息,但是學子們三天後應該都在進學,不便陪同。若是有學生的家實在過于遙遠,那麼就辛苦先生們下次旬休一起陪同學生回家,在路途中聊聊人生,談談理想,不教學生感到孤獨。”林清和促狹地朝先生們眨眨眼睛。
家訪活動而已,學生放什麼假,沒到放假時間都安安分分在書院裡認真學習,為自己的理想人生努力奮鬥。
可能就是某些不上進的學子會忐忑不安,心裡特别慌張罷了。
“暫時沒什麼其他問題,如果有我們再問,我們先去吃午飯,不知道兩位院長還習不習慣吃書院食堂的飯食?”有了回答,劉野眉頭舒展,手裡拿着自己想琢磨好的五張調查問卷,率先站起來邀請林清和兩兄妹去書院食堂用膳。
其餘幾人也紛紛站起,兄妹倆點點頭從善如流跟着先生們一同去往書院食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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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先生們如約而至去到秀才院的兩個班,黑着一張臉,“不知道某些學子是對上午出的題目有什麼不滿啊?為何卷面上前言不搭後語,亂寫一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