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風雨大作,張小花在長輩的哭鬧聲中,隐約聽見有人在風雨簌簌大聲呼喊,她一邊無聲流着淚珠,一邊想着那兩天遇到的臉黑黑的大人,想到了他們對村長說的話。
張小花懷抱着一絲期望,微弱地希望着那天的大人能再來一次村子裡,救她們離開這裡。
她不懂什麼捕快衙役,她隻希望着有人能來救她們出去。
昏暗的視線中,張小花蹲在屋頂,渾濁暗黃的水面幾乎與她的腳在同一水平線的位置,她雙手懷抱着自己的雙臂,身上僅有的衣物濕漉漉的,就這樣,她的娘親還要和爺爺争論着歸屬。
張小花沒有出聲,專心看着遠處的水面,渾黃幾乎暗沉成一團黑色,宛如這狂風暴雨的天氣。
但是她耳邊的聲音似乎越來越清晰了,有人大聲呼喊着這裡有沒有人,水面有破開的聲音,伴随着大量的黃色的水花浮起。
不知何時,張爺爺他們停下了争吵,專心側耳傾聽着,兩日來心浮氣躁陰郁絕望的神情有了一絲絲希望,不遠處的村民們在大聲回應着那個聲音。
“有人!這裡有人!有十幾個!”
“救救我們!”
“快過來,我們在這裡!”
……
喊聲一聲比一聲高,似乎證明了這不是張小花一個人的錯覺。
風雨中船隻行駛在水面的聲音越來越清晰,狂風将雪白的風帆吹滿,木色暗紅的船隻在張家村村民的眼中,象征着絕處逢生的希望。
林清和站在船隻上,沒有撐傘,穿着一身蓑衣,指揮着帶來的學子和衙役将困在水面的村民用繩子慢慢拉上來。
這艘船不大,隻是一艘小型的船隻,最多能乘坐三四十人,是由左夫人傾情提供,由在後方的學子想了辦法運送到受了水災的鄉鎮中。
這樣大小的船隻左家不多,但絕大部分都提供給了縣衙用來援救困在洪水中的村民。
林清和一路乘着船過來,怕船坐不下那麼多人,在船尾帶了三四隻竹排,有備無患。
原本這艘船是不打算走這條道的,因為白琅月聽捕快彙報,張家村在暴雨水災來臨之前已經通知村長盡快讓村民撤離了。
船隻無需在轉水道去張家村查看。
白琅月為了确保沒有任何遺漏,與林清和商量之後,還是轉了方向,來到了張家村。
他們萬萬沒想到的是,張家村居然還有這麼多村民被困在水面之上,有些村民為了活命,這樣的雷雨天氣,竟然不要命地躲在大榕樹的枝幹上。
這兩天沒有雷擊到這棵大榕樹上,村民們一定是上輩子做了不少的好事。
加上被困的張家村村民,這艘船明顯不夠用了,幸好林清和未雨綢缪,帶上了幾個竹排,勉勉強強将張家村的村民都從不斷上漲的洪水裡救了出來。
張小花直到站在厚實的土地上還沒有回過神來,她已經獲救了,呆愣愣地跟在她娘親的左右,進到了臨時搭建好的棚子内。
雨聲絡繹不絕,清脆急促打在臨時搭建的棚子上,但棚子内人群擁擠,每個人占據的地方不大,擠在一起,不太舒服,味道潮濕複雜,但令人安心無比。
張小花安安靜靜呆在她哭哭啼啼的娘親身邊,聽着她的弟弟們小聲地哭泣着,奶奶心亂如麻的嘀咕,爺爺愁苦着臉,眼裡沒了光彩,爹爹和伯伯麻木着一張臉,無聲地坐在原地。
像他們家的人還有很多,獲救後的激動飛快轉變成對未來生活的憂慮。
張小花出神地望着棚子外細密厚重的雨簾,對面棚子飄起的白霧在雨裡幾乎看不清,她隻能隐約地看到燃燒得熱烈的溫暖火花。
轱辘轱辘的聲音在泥濘的土地上響起,推車推過,留下兩條深深的軌迹,随之而來的還有一道柔和清脆的童音,驅散了這樣沉悶的氣氛,“姜湯姜湯!喝好喝的紅糖姜湯啦!”
仿佛間,陰沉的天空漏出縫隙,現出湛藍的晴空。
張小花在的位置靠在棚子邊緣的位置,她清亮的目光透過人群準确無比地看到了那個穿着漂亮,與她差不多同歲的孩子身上。
光瑤的身邊還站着一個兇神惡煞的少年,十一,兩人身後的推車上是冒着熱氣的紅糖姜湯。
獲救的百姓一擁而上,将兩人包裹,場面一度混亂。
最後還是十一出來鎮了場子,将混亂擁擠的百姓推開,勒令排隊前行,每人一份姜湯才恢複平靜。
張小花的位置雖然是在棚子邊緣,但卻是離光瑤和十一最遠的位置,分發到他們家的時候,紅糖姜湯所剩無幾。
排在張小花前面的是她的娘親,抱着她渾身滾燙的小弟弟,流着眼淚默默領了兩份紅糖姜湯回去,小聲勸着小弟弟喝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