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筝弦生氣了,馬上就要拍下來,發到僅時衿可見的朋友圈裡。
時衿笑得好誇張,把書包卸下來同她說:“下午我們要和秦宿泱倪諾出去吃飯,中午得空空肚子嘛。”
每次聚餐之前,時衿都會特意空一空肚子,要麼少吃一點,要麼壓根不吃。
顧筝弦眸子一亮:“去吃什麼?”
“火鍋。”時衿說完,笑得賤兮兮。
“好。”
“???”顧筝弦的反應出乎她的預料:“不怕嗎?你不怕嗎?火鍋诶!要燒火的那種大鍋,熱起來咕噜噜的”時衿邊說邊比劃。
時衿想着古代人祭祀的時候也要生火煮大鍋肉,那種場面想一想其實挺恐怖的。現在要把這種祭祀的場面搬到飯桌上,她能不害怕?
況且時衿每次吃火鍋下肉丸的時候都要刻意躲一躲,因為小時候被開水燙過,留了塊疤,往後見到開水便覺着害怕。她顧筝弦能不怕?
“不怕。”顧筝弦望着遠處,緩聲道:“綠蟻新醅酒,紅泥小火爐。大唐便有這物件兒,你未曾見過嗎?”
嗨……是她沒文化了,還是安心去廚房煮面吧。
時衿把挂面煮上,又蒸了一小碗蝦仁蒸蛋給顧筝弦補營養,配菜是清炒山藥和鍋包肉。
忽然,背後多了個舉着手機的人,時衿回頭問:“咋啦?”
“你不要看這兒,看着鍋。”顧筝弦對她說:“這樣拍出來的照片自然。”
時衿皺皺眉,盛好最後一道菜,端着盤子走到餐桌,說:“你最好不要把我拍到你手機裡,你是公衆人物,被發現的話,很麻煩的。”
“為何?”顧筝弦端着鍋包肉跟在後頭,同她一前一後放到桌上,拉開椅子坐下:“公衆人物便不許有自己的生活嗎?”
“哎呀也不是。”時衿把面條拌開,推就給顧筝弦:“要知道,你的粉絲種類有好多,什麼媽粉女兒粉老公粉女友粉的,如果被她們知道有人住在你家,你還專門給這個人拍照片的話,你會掉粉。”
顧筝弦默聲把碗裡的蔥花挑出來,很規整地在紙上擺整齊,沉吟着說:“知道了。”
“你不吃蔥花嗎?”時衿注意到她的動作,問了一嘴。
“不大喜歡,有些辣。”
時衿含着筷子點頭,默默記下。
簡單午飯過後,時衿又背起書包去考試了。由于是最後一場,她不似前兩天出門時那樣死氣沉沉,說天說地地叮囑了好些事。
聽出她語氣裡的歡愉,顧筝弦跟着拎一拎嘴角,道:“一切安好。”
雖然說來了這麼久,顧筝弦已經改掉對人行禮的毛病,但說話仍舊文绉绉的。
時衿坐在玄關處,一邊換鞋一邊教她:“你要是想祝我成功,就說:‘祝你考的都會,蒙的都對。’”
“這個實際一點。”
顧筝弦眼底含笑,溫柔道:“夫子說過,世事不在天命而在人為。”
“……”古闆。時衿不想理她了,起身錯開話題:“乖乖在家等我,短針指到四我就回來接你,不要亂跑。”
“嗯。”顧筝弦鼻息很輕,像是在等牆角那朵薔薇開花,溫柔且耐心。
最後一場考試,大家本就歸心似箭,再加上題目不難,提前交卷的人很多。
離下考還有四十分鐘,倪諾和時衿對了個眼神,一同交卷出來。
秦宿泱就在考場門口等,穿了個簡單的白襯衫,高腰工裝褲,頭發仍是黑長直。上衣的下擺一側随意塞進褲腰裡,襯衫做工精緻,垂墜感很重。總之整個人仙氣飄飄的,像自帶濾鏡。
“秦宿泱!”倪諾笑吟吟叫她一聲:“你不是說害怕被貼罰單,把車停在學校門口等嗎?怎麼進來了?”
“車停得比較遠,擔心你們出來找不見。”
等兩人結束對話,時衿才乖乖地叫了聲:“宿泱姐。”
秦宿泱朝她點點頭:“走吧。”
倪諾沒和秦宿泱并肩走,而是挽着時衿,看上去心情也不大好。
“咋啦?”時衿以為她沒考好,貼着耳朵問。
倪諾恨了秦宿泱一眼:“都不帶花給我。”
“噗。”時衿笑她:“土不土啊?什麼年代了還送花?”
一行人剛出校門,時衿眼風一定,笑容僵在臉上,愣住了。
“?”倪諾攮她:“走啊?幹嘛?”
“你等會兒。”時衿不動聲色從她胳膊裡撤出來,搪塞一句。
校門口不遠處,一個身材高挑的女人,穿着酒紅色真絲長裙,白色網紗披肩,拎着小巧的黑色高定奢侈品包包,低調地帶着墨鏡口罩,在等她。
女人手裡還拿着一捧花。
時衿心裡咯噔一聲,小跑着迎上去,把她拉到角落裡問:“你怎麼來了?怎麼來的?”
顧筝弦将花遞給時衿,環顧一下四周,摘掉墨鏡和口罩:“雇了車來的,接你散學。”
“你會打車了?”時衿震驚。
“見過安助理雇車,那日又瞧見桌案上擺着‘蘇城大學’的書卷,猜想你定是在此處上學。”
“上車時同車夫說了這名字,他便帶我來了。”
好聰明。
“那你買花兒幹嘛?”時衿低頭聞了一下,有點嗆鼻子。
“方才瞧見許多人抱着花,我不能輸。”
時衿心裡冒起小氣泡,這是她從小到大第一次收到花。縱使她不懂花,而且一度覺着這是“美麗廢物”,但當她收到花時,還是按捺不住的開心。
讀了許多篇童話故事,都覺着安徒生在騙人,隻有發生在自己身上時,浪漫才開始具象化。
“謝謝啊。”時衿仍舊抱着花傻笑,五顔六色的,開在心上,變成彩虹的樣子。
突然便被一陣香氣籠住,時衿心髒停了一下,怔怔然愣在暖香裡,聽到顧筝弦貼在她耳邊悄聲說:“見旁人獻了花都得抱一下,我亦不能輸。”
“是送花,不是獻花。”時衿被逗笑,伸手拍拍她的後背,很矜持的從她懷裡撤出來。
陽光底下,萬物都被鬧哄哄地炙烤着,唯獨她們二人躲在牆角的陰涼處,世界變得好安靜,讓人忍不住好好感受一下眼前人。
時衿很喜歡安安靜靜地聽歌,尤其喜歡一陣沉默後前奏響起那一刻,松散的琴弦被不經意撩動的那一刻。而顧筝弦藏在薄薄的陰涼下面,安靜得像首曲子。火焰的顔色穿在她身上,熾熱将她們侵裹,但周遭越熱烈,便襯得顧筝弦越冷清,越淡漠,像塵世裡飄起的一縷煙,隐在霧裡。
顧筝弦,同她的名字一樣,被譜成曲,安安靜靜地彈出來,溫溫柔柔地念出來。
與此同時,驕陽底下兩個用手擋着太陽的人,煞有介事互相看一眼。
“你相信她倆沒在一起?”倪諾問。
“不信。”秦宿泱看着顧筝弦,搖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