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室八點有個新品牌宣發，你最好九點之後再發微博，不然會被埋，沒有曝光了。”

“知道了。”秦宿泱同樣扯着嗓子應答她。

入行之前，秦宿泱從來沒想過發個微博會這麼麻煩。時間，ip，九宮格排序和文案什麼的都有講究；所以簽進FPT第一天，她把微博删了個幹淨，從此點贊轉發什麼的都要聽工作室安排。

時衿交代完就下樓了。

在樓梯上走，看到客廳背對着她的兩個腦袋有說有笑，白花花的小羊毛卷一彈一彈，歡聲笑語充盈整個客廳，好溫馨的。

“诶時衿啊！”外婆看到她下來，神采奕奕朝她招招手：“給外婆搞一個什麼圍脖子，叫我關注一下弦弦。”

“微博嗎？”時衿納悶。

“诶對對對對對！”外婆連連點頭，手指懸空着在手機屏上點，小羊毛卷樂颠颠彈了彈：“弦弦說她圍脖子上有粉絲，外婆也想搞一個，但她說她不行，得你來搞。”

“因為你是那個什麼……關公？對伐？”

“是公關……”沒救了，顧筝弦不準亂教别人說話。

“您平時連抖音都不刷，關注她微博幹嘛？”時衿嘴裡嫌棄，但還是接過打開應用商城，順便把外婆手機裡的垃圾信息清理了一下。

“這個你不操心——”外婆老神在在擺擺手：“你快點下，外婆好拿回去給四裡八鄉炫耀炫耀。”

時衿微不可聞地“嘁”了一聲：“下好了，您看看。”

“诶好好好，”外婆心滿意足：“快幫外婆關注上，還有小秦她們，一起關注上。”

時衿搜到顧筝弦的賬号，點關注的時候彈出來一個驗證框，得要注冊登錄以後才能關注。

“外婆，你微博要叫什麼名字？”時衿一邊發驗證碼一邊問：”就像你那個微信昵稱一樣，叫别人知道你是誰。”

“就叫悠悠外婆呀。”她的微信id也一直叫這個名字。

時衿想了一下，迅速敲擊鍵盤，注冊，成功。

“外婆，‘悠悠外婆’這個名字跟人撞了，你就叫‘愛萍’吧。”

外婆接過手機愣了一下，愛萍？好多年沒人這麼叫過她了。

何愛萍，她的名字原本很好聽的，隻是結婚以後，别人總叫她誰誰誰的婆娘，誰誰誰她媽媽，誰誰誰她外婆……

“哦喲！我的乖。”外婆看清手機後驚了一聲：“弦弦有一百六十八萬個粉絲啊？”

時衿狠狠點了個頭，聽到顧筝弦輕描淡寫地“嗯”了一聲，曼聲道：“是一百六十八點三萬。”

“悠悠，你是不是拿什麼威脅人家了？”

“啊？”時衿一個頭兩個大。

“弦弦，你老實告訴外婆，她是不是抓住你什麼把柄了？”

“什麼？”顧筝弦亦柳眉倒豎一下。

外婆轉過去對着時衿打量一番，“啧”了一聲：“如果不是，弦弦怎麼會跟你玩到一起的？”

她外孫女她了解，從小就是個鋸嘴葫蘆，悶聲不吭，遇到什麼事也是能躲就躲，連受了委屈都不會反擊，顧筝弦怎麼跟她玩到一起？

愛萍納悶一陣兒，又把手機遞給時衿：“還有小秦的呢？也給外婆關注上。”

時衿照做，從搜索框找出來秦宿泱的微博，點擊關注。

“小秦也有十四萬粉絲啊！”她又震驚了：“那悠悠你……”

愛萍猜到了不得了的事，皺紋展了展，湊過去：“悠悠，把你的微博也給外婆，快，快。”

她想，孫女結交的人這麼厲害，她孫女也差不了。回頭，拿着手機去四裡八鄉傳着看看，誰還敢說她家門不幸，白養大個閨女？

“嘿嘿，快。”愛萍催她。

時衿猶豫一陣，不情不願地搜出來自己的微博，純白色頭像，id叫“日寸”，蹩腳地隻有兩個粉絲——微博新手指南和倪諾。

現在多了一個——愛萍。

外婆樂颠颠把手機接過去，空氣靜止了三秒，視線落到時衿略帶尴尬地臉上。

“你自己要關注的哦，”到時候可别說我騙粉……時衿想。

“嗨～算了嘛算了嘛，”外婆擺着手闊闊嘴角，拎出食指點進她微博主頁裡劃拉一下，眯着老花眼仔細看，皺紋裡淌出來好多溫柔。

“2022年，4月23号，今天吃了蘋果派，太甜了，不好吃。”

“2022年，6月1号，祝自己生日快樂。”

“2022年……”

“外婆！快别念了！”有種被人念日記的感覺，時衿恨不得找地縫鑽進去。

“就說嘛，外婆是覺得，你也不像年輕人發個朋友圈什麼的，外婆平常還能看看你，原來全發這兒了，早說不就好了呀。”

外婆鄭重其事翻出來老花鏡，端坐在餐桌前一條一條翻，從2022年一直到2019年，像一本舊書，寫着她缺席了的，小孫女的日子。

命運總是因為留白，而帶着虧欠；愛萍想填上留白，但她也不知道該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