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高了,變壯了,穿着一身黑,戴着生了銅鏽的粗項鍊,虛張聲勢地将墨鏡挂在腦袋上,時衿一時間沒認出來。
剛出了閘機,時鵬就把行李箱遞給時衿,叼着煙問她:“吃啥?”
時衿簡直不想理他,打心裡翻了個白眼,說:“門口有家面館。”
吊兒郎當的樣子不給他兩腳就不錯了,沒想到時鵬得寸進尺,吐了口煙圈道:“就吃面啊?哦合着,我,你弟弟,舟車勞頓剛從南城到蘇城,你就請我吃面啊?”
請你吃耳光要不要……時衿無語:“時代大廈旁邊有家商場,去那吃吧。”
“這還差不多。”時鵬重新叼起煙,大闊着步子往前走,被時衿在身後叫住。
“幹嘛?”
“公共場合别抽煙了,掐掉吧。”
“嘁,窮講究。”時鵬翻了個白眼,随手将煙頭扔在地上踩了踩,揚長而去。時衿沒辦法,抽張手帕紙替他捏起來,扔到旁邊的垃圾箱。
時衿帶着他來到地下車庫,車燈閃爍的時候時鵬眼睛亮了:“阿斯頓馬丁vantage!時衿你發達了?”
什麼……百變馬丁?
時衿不懂車,隻知道這車開起來很順滑,而且看上去酷酷的,很符合顧筝弦的風格。
“車不是我的。”
時衿沒再理會他,隻把後備箱打開叫他自己放箱子進去。時鵬自然也沒查覺出來時衿不大想理他,隻覺得自己超有面子,時衿為了來接他,還特意搞來一輛豪車。
車裡本來放着檸檬茶味的香薰,但時鵬一進來,煙味汗味勢如破竹,時衿把四面窗子都打開通了陣風,味道差不多散掉才關上。
窗子一關,車裡立馬安靜下來。
“邱阿姨說你不想上大學了?”時衿率先挑起話頭:“為什麼?”
“不想念了呗。”時鵬撥弄一下車窗前頭的小花擺件,花朵随着彈簧的慣性晃了晃:“現在的女孩都拜金,我隻要有錢,還愁找不着媳婦兒?再者說,我媽她已經在給我攢婚房的錢了。到時候票子一撒,房子一買,還愁沒有女人颠兒颠兒跑過來嫁我?”
時衿聽到這話冷笑一聲,心裡窩火。
她還沒來得及怼回去,便聽見時鵬電話響了。
“喂媽?”
電話那邊的女人很溫柔:“到了吧鵬鵬?”
“到了到了。”
“哦喲辛苦了辛苦了。叫時衿帶你吃頓好的,我們在酒店舒舒服服睡一覺,明早讓她給你安排個工作好不啦?”
“哎呀行了!”時鵬怒道:“你除了唠唠叨叨還會幹嘛?我都說了我不工作,來這邊玩兒兩天得了。”
“你……”
“挂了挂了。”
邱雙才剛說了半個字,時鵬便挂斷将邱雙後半句話堵回去。随後又撥弄一下車前的小花擺件,撂下一句:“真有病。”
時衿覺得時鵬也蠻有病,再使點勁,顧筝弦的小花擺件就要被他拍掉了。最近網絡上有個流行語,把這種行為叫作“超雄”。
停好車,時衿帶着時鵬坐電梯上去,還是常去的那家餐廳,當時倪諾錯把顧筝弦認成時衿她姨的那家。
“我這回打算在這兒呆半個月,你趕緊給我訂個酒店。”
“邱阿姨沒給你錢嗎?為什麼叫我幫你訂?”
“你還要不要臉啊?”時鵬不顧餐廳裡還有其他正在吃飯的任,對着時衿就破口大罵:“我家養了你這麼多年,你也該反過來報答一下了吧?平時叫你拿點錢就磨磨唧唧,現在我親自來了,讓你訂個酒店你也不願意。有娘生沒娘養,簡直白眼狼。”
時鵬罵得惡心難聽,但時衿也聽習慣了。從小到大就那麼幾句,什麼拖油瓶白眼狼,有娘生沒娘養,這麼多年也不知道變個花樣,沒新意。
“酒店一個晚上兩百,半個月就是六千塊,訂不起。”
時鵬聽罷卻笑了:“你要是訂不起,我就睡到你車裡去,看我們誰耗得過誰。”
“你……”
“看看你現在體面的,渾身上下哪像沒錢的樣子?别總跟擠牙膏似的要一點給一點,女人嘛,要那麼多錢有什麼用?以後嫁了人都是人家的,現在不趕緊往家裡補貼,等什麼呢?”
時衿咬着牙,神色卻依舊平靜。她知道時鵬沒這個腦子想這麼多,多半是邱雙成天在家念叨,久而久之他也倒背如流。
“聽見沒?還不趕緊給我訂?”時鵬野獸咆哮似的又吼了一句。
還未開口,時衿手機亮了,是顧筝弦打來的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