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衿?”
顧筝弦的語氣和平時一樣慢條斯理,像傍晚時候斜斜灑下來追趕夜晚的太陽。她有一種魔力,總能讓氣呼呼的時衿安靜下來的魔力。
時衿沉了沉心跳,冷靜下來:“你在哪?”
“方才和紀檸吃了頓飯,剛回公司。怎麼了?”
“和R&C的合約終止合同簽了嗎?”
“合同就在手邊,我馬上……”
“千萬不要簽,”時衿趕緊打斷她,心裡稍稍松了口氣,接着解釋道:“我才知道好多品牌都是R&C旗下的,都是它的子品牌你知道吧?”
“子品牌就相當于你們古代将軍和士兵的關系,所以咱們要是跟R&C解約,這些公司肯定也要跟咱們解約。”時衿盡量用顧筝弦能聽懂的話術耐心解釋。
“雖然單拎出來都不算什麼吧,但要是同時解約的話,對工作室打擊還蠻大的,基本上一大半都搭進去了。”
“但好在你還沒簽,我們跟人好好談談,看有沒有回旋的餘地。畢竟是咱們先毀約的嘛,估計得道歉,不過這個你不用擔心,我很會寫道歉聲明,交給我就好了。至于中途退出簽約活動的事兒……反正我們該賠償賠償,他們估計不會追究,你覺得呢?”
……
電話那頭沉默了,連呼吸聲也聽不到。
“喂?”
“沒聽見嗎?”
“弦弦?”
見沒有反應,時衿把電話從耳邊拿下來,确認一下沒有挂斷。又安靜了幾秒鐘,時衿陡然反應過來,這不是沒聽到,而是在逃避。
深吸一口氣,時衿問她:“你早就知道是不是?”
“說話。”
她很少這麼嚴肅地和顧筝弦說話,電話裡悉悉索索一陣,顧筝弦誠實道:“是。”
“你……”
“我方才問過紀檸了,”沒等時衿說話,她先一步截了話頭:“工作室運營尚可,沒了這些品牌的支持也無妨,不會破産的。”
“這不是破不破産的問題顧筝弦,”時衿連名帶姓叫她:“你在親手打碎她奮鬥了半輩子的事業,你沒有資格這樣的。”
“誰也沒有資格。”
“她”,指的是從前那位顧總。
氣氛有些凝重,時衿深呼吸一下,揉着脖子原地繞了半圈,退半步道:“要是實在不想道歉,我們發個聲明也行。把來龍去脈說清楚,我猜R&C也不想醜事公之于衆,肯定給個台階就下了。”
和紀檸一樣的話術,顧筝弦一樣回答道:“我不願意。”
“為什麼啊?”時衿不理解。
“我既然說了要解約,便不能反悔。不然,會被看作出爾反爾,受人诟病。這件事我顧弦兒既然問心無愧,便不會多做解釋,更不會低頭認錯。”
古代人所謂的高風亮節也就體現在這裡了,無所謂違約金要賠多少,無所謂工作室前途是否光明,都不會做違心事,不會退讓半步,犟得可怕。
這叫什麼?
說好聽了,是“苟全性命于亂世,不求聞達于諸侯。”
說難聽了,就是自私,是虛榮心,是極其幼稚和不負責任。
周遭很善解人意地安靜下來,全世界都在為時衿的生氣讓步。她很認真地,很鄭重地問她:“這就是你所謂的氣節嗎顧筝弦?”
“那這個工作室,這份事業和成就,和你一起打拼了這麼久的朋友,在你心裡算什麼?”時衿頭一次說這麼重的話,心裡隐隐抽動,酸澀的要命。
這是我的原則。
我的原則是時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