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筝弦好喜歡住院啊。
早晨可以睡到十點鐘,晚上可以十點鐘就睡。不用擔心工作的問題,每天隻需要吃飽飽然後扶着輪椅下床走幾圈,偶爾犯個懶兒,隻消一句“腿好痛”,時衿赴湯蹈火也會提着飯盒過來,買飯的功夫也省了。
這種生活讓她想起從前還是大小姐的日子。
吃飯穿衣有丫頭婆子伺候,也不用擔心生存跟賺錢的問題,光是朝廷每個月發給她們顧家的銀饷,便是普通人家半年的收入了。
但平心而論,顧筝弦是個很合格的病号。她不嬌氣,很少主動要求時衿來看她,也從來不會拿生病當借口讓她寸步不離地守着她膩歪。
頭一天下午,時衿偷偷逃課過來陪她,還遭她一頓罵,說是:“業精于勤荒于嬉,你這種行為在我們那要挨闆子的。”
不過顧筝弦的大義凜然帶着鈎子。
她會在時衿寫論文的時候,點進聊天框,“拍一拍寸悠悠的腦袋說你是一”,然後問:“在做什麼?”
“寫論文呢。”
“我瞧瞧。”睜眼JPG.
“查崗啊?”
時衿隔着屏幕笑,舉起手機“咔嚓”拍了一張,發過去。
畫面正中央一台電腦,鍵盤膜Delete删除的地方泛黃,左邊擺了一本攤開的書,某些頁碼被她夾了支筆進去,畫面裡隻能看到一角,右邊是時衿的水杯,上面有點淡淡的口紅印。
顧筝弦喜歡根據場景推算人物的動作。電腦屏幕沒有平常那麼亮,時衿定是盯久了眼睛有些酸痛,所以調暗了一點。她應當反複查過資料,删删改改,煩得要死了,所以塗了口紅提提氣色。
顧筝弦望着口紅印發了一小會兒呆,然後發現,比起根據場景推算,她更想看見一個活生生的時衿。
對方正在輸入中閃了一會兒,顧筝弦回複過來:“不是查崗,是想念你。”
“……”
時衿無語了,她才坐下來一個多小時而已,一個多小時之前,她在醫院挨罵。
“那你剛還趕我走?”她說。
“不一樣,我可以晚上等你。”
她的老天奶啊,時衿看到這句話汗毛都立起來了:“我突然發現一件不得了的事兒。”
顧筝弦沒有回複,等着時衿的下文。
時衿不緊不慢地打字:“白天不讓見面,隻有晚上才睡在一起這種關系,好像床伴……”
顧筝弦反駁她的話術很簡單:“醫生不讓劇烈運動。”
這條消息很調皮地竄出來,将時衿的心充盈得輕飄飄,她咽了咽喉嚨,受不了大腦裡翻雲覆雨,端起水杯喝了一口,心跳被她掩飾得很好,留在表面的不過是沒有規律的打字聲。
顧筝弦應該在第二天下午五點辦出院,時衿特意開車過來幫她收拾東西,顧筝弦弱風扶柳着坐在床邊,慢悠悠擡頭對上時衿的眼,又躲開,說:“我不大想出院。”
“我還沒有恢複好。”
“我還病着呢……”
時衿疊衣服的手一頓,蹲在她面前,擡手捏了捏她的腿:“痛嗎?”
“痛的。”
不妙。人家一般都眼巴巴盼着出院,怎麼偏偏她不想走?
時衿心慌了一下,出門請唐醫生過來:“您幫她把把脈吧?是不是還需要調理一段時間?”
顧筝弦垂着肩膀,拈花染唇地露出手腕。
時衿在旁邊壓着嗓子問:“她會不會體虛啊?看着就很虛的樣子。”
那麼高,那麼瘦,皮膚白得近乎透明,平常又很注意節制飲食,高糖的東西碰都不碰。
遭了顧筝弦一記眼刀,時衿藏起嘴角,乖巧站好。
“平時愛吃辛辣油膩嗎?”唐醫生問她。
“不吃。”
“失眠嗎?”
“很能睡。”時衿替她回答。
“月經規律嗎?”
“一月一次,潮漲汐落,很規律。”
唐醫生連連颔首,遞來一個贊許的眼神:“脈相不錯,有神、有力、有根,尤其是左寸關這裡,不浮不沉,不大不小,不急不緩,很不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