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原本可以遇到比我更好的人,但偏偏遇到我,我就有責任帶你在這個世界上立足。起碼,不要讓你受傷害……”
顧筝弦皺了皺眉頭,自嘲地笑了:“時衿,你能不能不要對誰都這般善良。”
“善良得叫人分不清,這是憐憫,還是愛。”
時衿緩慢擡眼,對上顧筝弦瞧不出神色的臉。是憐憫嗎?她憐憫太多人了,甚至憐憫自己,但好像,從來沒有這麼擔心過一個人。
那麼,是愛嗎?
她從小就不知道愛這個字怎麼寫。
如果讓她來寫,提筆,便是顧筝弦的名字了。
“對不起弦弦,對不起……”時衿心髒被掐得難受,五官皺在一起,湊成難過的模樣:“是我太自私了。”
“如果是原來的你,無論顧筝弦還是顧弦兒,都不會愛上我的。”時衿鼻子酸的厲害,濕答答的,有些呼吸不上來。
“花本該就是花,破土而出,隻為一生一次的盛放,我不該要求你逐水飄零。”
“是我讓你丢到本心的。”
這句話藏在她心裡好久好久,壓得她有些喘不上氣。因為從一開始,她就不覺得和顧筝弦相愛是應承小古人的權宜之計,她拿她當真正的愛人來喜歡,但她好像天生就有那種災星的潛質。
但是和大女主劇本裡的“災星”不一樣,她沒有百毒不侵的強心髒,沒有與生俱來的天賦,不會愛人,也不懂被愛。
她笨拙,木讷,一句情話要反應很久,像是故意拖慢了進度條,需要對方給足了她反應時間,才能得到一句短短的回答。
沒有人會需要這樣遲鈍的愛,來自過去的顧筝弦也不大需要。
可是顧筝弦的回答出乎她的意料。
顧筝弦說:“我不覺得丢了本心。反而,愛上你的過程,便是我找到自己的過程。”
“我從沒有後悔愛上你。”她又重複了一遍,語氣更堅定了些:“從前沒有,現在沒有,未來也不會。”
時衿嘴巴一扁,眉毛柳葉似的擰繞在一起,鼻尖一紅,眼淚像斷線珍珠挂在臉上。
顧筝弦有時候像三歲,有時候又像三百歲。她的心髒是被歲月打磨過的,比時衿想象的,或者看到的,要強大得多。
她可以在她面前表現得被需要,也足矣強大到讓時衿來依靠她。就像她接下來要說的話,讓時衿惦念了整整五年。
顧筝弦抽了兩張紙,疊在一起,折成手帕的模樣,在時衿臉上輕輕蹭了蹭:“今兒告訴你這個,不是想讓你給我解決方案的。”
時衿眼底一怔,表情凍住了似的。
“你可以理解為,我在試探你。”
周遭安靜得出奇,挂鐘在身後“嘀嗒嘀嗒”作響,和時衿的心跳拓印重合。
顧筝弦一手撐住下巴,一手輪指敲着桌面,緩慢說:“這段時間我恍然發現,你好似沒有那麼愛我。又或者說,沒有我愛你那麼愛我。”
敲桌的手指一頓,顧筝弦擡眼,定定望着時衿:“但方才我瞧出來了,你也會緊張我們的關系。對吧?”這兩個字說得輕輕的,像在調情。
不用太過分析時衿的表情她便知道,自己會得到一個肯定的答案。
“你對我住院的事情,表現得好似不大上心。那晚我問你,倘若我失去了引以為傲的東西該怎麼辦,你也打岔糊弄過去,看樣子不大願意聽我說話。”
她氣定神閑地分析,溫柔笑了:“其實是在擔心我會因為怕你内疚,就藏着自己心裡的不痛快。所以,你盡量表現得不在意,想要借此遮掩住自己的歉意不讓我知道,對嗎?”顧筝弦眨眨眼,歪着腦袋看她。
她之所以這麼笃定,是因為有過同樣的感受。
在月瀾灣。
她去給時衿捉螃蟹的時候,不小心弄傷了腳腕。因為擔心時衿會内疚,所以強忍着說自己不痛……可她身嬌肉貴的,怎麼會不痛。
同理,她是她的女朋友,挂念在心尖兒上碰也碰不得的,怎麼會不傷心?
時衿被她說得有些懵,指節抵住嘴巴措了措辭,語言中樞紊亂了似的,想不出來一句完整的話。
顧筝弦閑閑看着她,嘴角彎起好看的弧度,莞聲道:“你放心好了,顧總去法國走秀的願望我不會放棄,因為現在那不止是她的願望了,也是我的。”
把中國的時尚元素帶向世界,此等關乎家國榮辱的戰役,她顧筝弦義不容辭。
時衿徹底懵住了:“醫生不是說……”
“都說了,我方才是在試探你。”
顧筝弦鼻端一聲輕笑:“騙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