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西側廂房裡傳出了一陣重物移動、落地的噪音。
沈念绮憂心是魔物作祟,未等她起身出劍,便聽得房内傳出嬌俏的一聲:“都出去!小姐更衣呢。”
兩個侍女忙不疊從廂房内跑出,沈念绮考慮了片刻,翻動手腕,想要憑風将千裡傳音符貼到其中一人的身上,試圖探聽消息。
不料,符紙剛靠近甯府上空,便被無形的力彈了出去,霎時間銀光一閃,千裡傳音符化為普通的廢紙,往下飄去。
“奇怪……”
沈念绮眉頭緊蹙,甯府裡有法力高于自己的人?
那這個任務派給練氣初階的左明雲,豈不是他必然失敗。
難道就是因為第一次接任務,救人沒成功留下了心理陰影,左明雲日後才劍走偏鋒,成為了魔修?
“師父,師父。”左明雲扯扯沈念绮的衣袖,指向廂房的方向。西廂房的牆外站着一個人影。
沈念绮立刻去看,卻發現此人似乎用了遮掩面容的術法,她連忙動用“識明”“見微”等天心眼訣,高階心法換着來了個遍,也沒能看清那人的面容。
一晃神的功夫,牆角那人的身影消失。
隻是,自己在一瞬間,是不是看到了牆角立着兩個人的身影?
甯府一角逐漸躁動起來,随之而來的,是下人們慌亂的聲音,接二連三的傳遍了整個甯府内外。
“公子,公子被賊人刺傷啦!”
沈念绮手速飛快,給左明雲結下護身陣法,囑咐他待在樹上繼續監視甯府四周,自己一躍而下,準備直入甯府說明來意。
咔擦。咔擦。身後傳來樹枝接連斷裂的噪聲。
……外門的那群家夥,連輕功都沒教他嗎。沈念绮面色不忍,回頭看向剛從地上爬起來,灰頭土臉的左明雲。
好好一張臉,今兒都不知道吃了幾次土灰了。
“我落地沒挑好點。”左明雲揉着摔痛的地方,還不忘向沈念绮解釋。
老樹高有數丈,看來,即便運功調養,他的腿一時半會也大概是緩不過來了。
念在對方勉強可算舊識的份上,沈念绮用劍意把左明雲從地上拎起來,定在空中。
“走吧。”
“等等,師父,我自己能走!”左明雲慌忙擺手拒絕,被挂在劍上飄着走像什麼話,自己像傻子就算了,怕隻是甯府的人也會覺得師父是個傻瓜。
沈念绮用劍意把左明雲輕輕放在地上,扔給他一個繡着蓮花紋樣的小盒子:“保命的丹藥,好生放着。”
說完,沈念绮輕車熟路地來到了甯府側門,左明雲一瘸一拐跟在後頭。
“煩請通報甯伯伯一聲,是我來了。”
沈念绮亮出玉制符牌,小厮點點頭,直接請兩人到了正廳,甯煥光坐在主位,左手不住地盤着佛珠,右手袖管空蕩,獨自垂在一旁。
甯煥光見着沈念绮身穿道袍,慌忙迎上來,聲如洪鐘,響徹整個廳堂:“好孩子,你來得可巧!”
“勞煩你快快去看看吾兒傷勢,是否能用仙術救他一命啊。”甯煥光對着沈念绮深深作揖,言辭懇切異常。沈念绮哪好受長輩行如此大禮,連忙扶起甯煥光,問甯公子在何處接受診療。
甯煥光喚來兩個侍女,讓兩人為沈念绮領路,又不知從哪摸出了一塊金元,塞進沈念绮手中:“賢侄,你且先收下這凡塵俗物,事成之後,你要什麼都好說!”
沈念绮急着救人,反複推脫不得,隻好将金元暫時存進镯子裡,匆匆跟着侍女進了後室。左明雲擡腳要跟上,甯煥光伸出一隻手攔在他身前。
“何意?”左明雲沒有忽視甯煥光看到師父施用靈力催動儲物镯時,眼中一閃而過的異樣之色。
甯煥光并不言語,隻是看向門外。左明雲轉頭循着他的視線看去,方才将兩人領來的小厮,身後帶着兩個魁梧大漢進了門,大漢扭扭脖子,拳頭掰得咔吧作響。
左明雲嗤笑一聲。
“你,看着面生。”甯煥光回到主位坐下,不緊不慢地用手盤着佛珠,兩隻眼睛鷹一般銳利,審視着左明雲,“不像是落陽城的人。”
左明雲現在雖是練氣初階,卻隐隐感到甯煥光手中的東西,似乎與師尊今日從自己體内取出的濁氣是同源之物。
可惜,師父不在,若是自己貿然出手傷了這些人,難保被不知前因後果的師父誤會。左明雲思考起來,自己對救甯公子的任務并不陌生,他閉着眼都知道該怎麼取巧勁完成這任務。
不過……前幾世都未曾遇到過甯公子的父親,這次定是因為師父的加入,才導緻事情的發展不同于往常。
左明雲擡眼看向兩個神形兇惡的大漢,其中一位攢着勁展示了一下自己的肌肉,恐吓他不要輕舉妄動,在對方眼裡,自己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平民。
那,我就當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平民就好了。
左明雲笑笑,舉起雙手,示意自己不會做些什麼小動作:“甯大人,小的隻是念绮姑娘的下等仆從,您沒見過我,也是正常的事。”
“放肆!”甯煥光将手中的佛珠狠狠拍到桌上,厲聲呵斥道,“大家小姐的名諱也是你這等賤民配稱呼的嗎?”
小厮對大漢們使了個眼色,兩人箭步上前,拳頭直朝左明雲門面招呼,左明雲堪堪閃過。大漢怒吼一聲,一人擡掌向下巴擊去,一人又出拳朝腹部打去。
“不許動,成何體統!”甯煥光喝止住大漢,“甯府裡還輪不到你們随意教訓人。”
左明雲聞言,散了手中凝聚成形的紫氣,小厮慌忙跪下叩頭認錯,兩名大漢收住力道,面面相觑,也憨憨跟着小厮下跪認錯。
“我可以去找沈家小姐了嗎?”左明雲笑笑,料到甯煥光是見了自己手中紫光,心下明了自己的實際身份,才急忙出言制止,否則,甯府正廳就要上演一出質量低劣的“控鶴擒龍”滑稽戲了。
甯煥光默不作聲,良久,繼續問道:“你是從京城來的?”
“不清楚。”
“你可知道……”
“不好啦!老爺,不好啦!”此前引路的一名侍女忙不疊地跑進正廳,跌倒在地,看向甯煥光的眼神充滿了恐懼,她渾身顫抖,指着後室的方向,哭訴道,“少公子,少公子他……”
左明雲見她衣裙上沾染了大片血迹,心下登時緊張起來,師父最精丹藥,普通刺客造成的緻命傷,隻要趕到時甯公子未咽氣,師父出馬,救他回來也是小事一樁。
隻有一個小侍女衣裙帶血的跑出來,師父該不會出事……左明雲正胡思亂想着,沈念绮抱着另一名侍女走了進來,青色衣裙被染得赤紅。
“師父!”左明雲沖到沈念绮身旁,慌張不已。
“不是我的血,”沈念绮啞着嗓子,聲音有些疲憊,說道:“甯公子發狂,拿劍砍傷了這位姑娘,我已經為她止血,喂了靈藥,你們讓她好生休息,過個一兩天便能生息回轉過來。”
甯煥光看也不看瀕死的侍女,擡手一揮,示意小厮把兩名侍女帶離正廳,問道:“吾兒現在如何?”
“甯伯伯,”沈念绮囑咐大漢抱穩侍女,不要讓她在回房途中多受颠簸,轉頭冷冷看向甯煥光,“以凡人之軀修爐鼎,您對至親之子的教養方式,便是如此?”
甯煥光也不多辯解,冷笑一聲,回敬道:“你爹娘門路廣,能将你送托進大教派裡,我們甯家比不起你們家大業大,隻好出此下策!”
小厮敏銳覺察到,接下來要談論的事情之深重,已不是能好奇多聽一耳朵的程度,忙喊上大漢,自己扶着跌倒在地的侍女,急匆匆地離開了正廳。
左明雲不解的看向正廳中針鋒相對的二人,什麼是爐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