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趕出門外之後呢,沒了嗎?”
左明雲活動了下筋骨,鐵刺鞭雖形貌恐怖,打下來也不過是皮肉傷,他在山下便是摸爬滾打着掙紮活命的,對受傷習以為常,隻是他很讨厭吞先生看自己的目光。
像是伺機而動的毒蛇,不知什麼時候就要用淬了毒液的牙咬上他一口。
左明雲看着沈念绮,既然利用吞先生讓她注意到自己的目的已經達成了,那也是時候收拾掉那些圍着他嗡嗡作響的蟲豸了。
“不滿意嗎,你還想要做什麼?”
沈念绮自覺心中有愧,左明雲天天在老師手下挨打受罵的,怪不得最後心理扭曲要屠戮師門。
說來也是怪她,她把人領進門來,又受師尊所托照顧左明雲,竟然不知道他在外門被人肆意打罵、欺負,屬實是她的失職。
少年正處于長身體的時期,抽條倒快。
領他拜入天心門時,她和左明雲差不多同歲,當時的左明雲,身高還比她略矮一些。
如今,左明雲都要高過自己一個半頭了。
“沒有、沒有這種事!”吞先生整個身體蜷曲着,伏在地上,因忿恨而顫抖,活像是一條蠕動的蛆蟲。
“我要見師尊!”吞先生怨憤不已,咬牙切齒地說道:“怎麼不問我,為何不懲罰其他弟子,偏偏隻罰他左明雲一人!”
“師尊不在,權由我主事。”
沈念绮撫過镯子,将門主玉牌展示給吞先生看。
吞先生啐出一口血沫,說道:“嚴師出高徒,我打他罵他怎麼了?略施小懲,他便能突破境界至練氣三階!”
……
……
厚顔無恥。
沈念绮真想一劍刺過去,前些日子見到左明雲,他還在一個人晚上苦練身法,左明雲既然能因為自己打出的幾個石子突然頓悟,證明他并非愚鈍難教,而是根本無人領他去學。
“是,沈師姐,吞先生說的沒錯。”左明雲看着沈念绮臉色變了又變,猜她一定是想起來那天夜裡的事來,不免暗自高興,連帶着看吞先生都順眼了些。
沈念绮不解地看向左明雲,等他繼續說話。
“隻是,别再讓他教我便好,”左明雲笑笑,本就清秀俊朗的眉眼平添出幾分動人顔色,如春風拂面般,又帶着些羞澀的期待和忐忑,“我想換個師父。”
沈念绮點頭,他的要求并不過分。
天心門又不是缺修士,外門除了吞先生外,還有幾個修為略低,但人看起來還算慈眉善目的教習先生。
若是覺得不夠,内門的幾位大修士,倒也能調過來當左明雲的專屬先生,隻是愛收徒的早已有屬意人選,不愛收徒的雖說品性笃善,但個個脾氣刁鑽難伺候,怕是要和左明雲磨合一番,才好正式成為師徒。
“你同意了?”左明雲眼睛亮閃閃的,她果然聽明白了自己的意思。
“是啊,”沈念绮從镯子裡掏出來幾瓶丹藥,遞到左明雲手裡,“不過,内門的人對弟子要求會很嚴格,修煉中要吃的苦也不會少。”
左明雲想,每當他修煉境界提升一層時,模糊的記憶就會變得更加清晰,雖說碎片化的記憶零散難集,但從中扒拉出一二有助于精進修為的秘術要技,應該不成問題。
修煉得越快,他離她就越近。
他已經陷入日後每天都能跟着沈念绮一同修煉、進步的暢想中,下定了決心要更加勤勉。
沈念绮心中拟定了幾個可以當左明雲師父的内門人選,隻待商議後敲定,擡眼見左明雲神色欣喜,她也眉頭舒展開來。
好在隻有吞先生待他差勁,沈念绮回想起自己短暫待在外門的時光,外門弟子皆是花了大代價才得以拜入門下,因此個個都拼了命地一門心思要往内門擠。
自然是不敢得罪教習他們的師長。沈念绮以為其他人不過是屈服于所謂“練氣七階的實力”的恐吓下,才裝聾作啞,于是歎了口氣。
與其再糾纏下去,不如讓左明雲趁早提升境界,在下一次内門弟子選拔中搏個好名次,快些進入内門。
“好好修煉,若是有事情,托人去送信給我。”
沈念绮托起左明雲的手,輕輕拍了拍。
她的意思是,放心,有我罩着你。
左明雲理解的:沒修煉到一定程度,别來打擾我。
他垂眸道:“好。”
沈念绮似是很滿意他的回答,轉身離開,不忘對地上的吞先生說了句:“有空來領罰。”
左明雲本想在最後,恭敬地喊她一聲師父,算作他們的約定和道别。
話卻如鲠在喉,隻是默默注視着沈念绮乘劍遠去。
後來,他悶聲不吭地修煉到了元嬰期,再到化神,以緻臻境。
他對前世的記憶也不再零散,而是逐漸拼湊成了整體。
清晰而明确的記憶。
然後,為保天下蒼生,屠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