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岑菱隻以為都是餓了想要進食。
然而他們接到食物也不着急,面龐貼着鐵欄杆,顔色各異的瞳孔直勾勾地盯着他,像帶着細刺的舌面,要刮掉一層血沫似的。
恍然讓岑菱像是來到了野生動物園,自己正在隔着一道籠子給裡面的獸類喂食生肉,冷厲的尖牙上懸着的涎水快要滴在他的手面上。
握着餐劑的手心漸漸生出一層濕熱的細汗,岑菱的心髒不由得提了提,他莫名有種正被捕食的錯覺,推着小推車的速度不斷加快,緊緊抿着唇肉,心慌意亂地推開下一扇玻璃窗。
清新的,帶着水汽的味道從欄杆間隙中湧出,隐約還帶着沐浴套裝中薄荷的味道,有種和這肅穆的監獄格格不入的情調。
霎時間拯救了他的鼻腔,岑菱的眼神都癡愣了一秒。
沒有帶着食欲的獸瞳撲了過來,沒有觊觎窺伺的眼神,有的僅是坐在房間角落裡的人,輕飄飄投來的一眼。
“是你啊。”戴涿輕輕合上書,款款起身。
玻璃扇的位置禁锢住岑菱的視野,他這個角度隻能看見對方的身軀,随着走動将囚服繃實。
那健碩發達的肌肉被包裹在亮橙色的服裝中,白色的皮膚隐約泛着點輕微的灰調,屬于成熟男人的荷爾蒙撲面而來。
戴涿閑庭信步地靠近這扇玻璃窗,微笑着彎下腰,像個穿着西服的紳士般對他緻意。
“好久不見。”
是當時在閱覽室救了他的囚犯。
“…嗯。”岑菱的瞳孔漸漸放大,沒預料到和他下次見面會是這種情況。
他抿了抿唇,從吃驚中漸漸回深,在小推車上拿好餐劑,攤手遞了過去,小聲說話:“上次的事,謝謝你。”
“不客氣。”
戴涿彎了彎低垂眉,鐵欄杆間的間隙不足以他伸出手,隻在室内沒貼着邊緣攤開他寬大的手。
岑菱指節輕輕一跳,怯懦地小小猶豫了下。
這個間隙對于尋常獸人來說不算寬大,但岑菱隻要縮起五指,手腕都可以從間隙間伸進去,把餐劑遞到他手心。
對于救命恩人,似乎不該用“扔”這種姿勢。
【還真是…令人欽佩的道德感。】5139聲音淡淡,微妙地停頓有種說不出的反諷。
岑菱被他說的臉蛋一紅,有點想生氣的朝系統哼哼。
他就是莫名感覺戴涿和之前那些房間的囚犯不一樣,沒用那種仿若垂涎的眼神盯着他瞧,尤其對方還救過他的命。
不知道5139有沒有被說服,反正岑菱是說服了自己,他抿着嘴巴縮起手指,捏着袋餐劑小心翼翼地伸進鐵欄内。
像是獵物主動走進了捕獵籠。
狹窄的室内充斥着潮意,水汽像布滿了整個房間,纖白的手指在熾白的燈光像泛着釉質的頂級玉瓷,灼灼吸引人的視線。
像被室内的濕氣冷到般,或者是被他的掌心溫度燙到,雪白浮着粉的指腹挨着他的一秒就顫了顫,随後極快地縮回手。
茭白的臉蛋上凝出一種顯而易見的緊張,靠近的距離讓人更能看清他的清麗的五官,以及尚未完全消腫的唇肉。
或許戴涿都沒意識到,幾天前的一面,能讓他将對方的長相記得如此深,以至于快速對比發現到不對。
被迫頂罪入獄前,戴涿是大家族裡聘請的私人律師。那個家族人口繁多,關系錯綜複雜,享有錢權後就開始朝色下手。
他對這種痕迹并不陌生。
戴涿喉結一壓,眼神微暗,在對方下次伸手時突然握住。
異于常人的體溫,握着手的時候幾乎讓人一個激靈,岑菱眼睫顫了顫,僵着手,尾音都要打着飄:“怎、怎麼了嗎?”
【呵。】腦海中傳來一聲系統的輕嗤,深感被嘲笑的岑菱抿着唇瓣,小心翼翼地往外用了用力。
不會、這麼倒黴吧。
戴涿不松手也沒用力,就莫名握着他的手不動,虎口處的薄繭微微磨着他的手面,粗壯的手臂像是能直接把他的細胳膊都給掰折了。
“陸淩逢是花豹,狀态也不穩定,時不時犯病,他的舌面還帶有尖刺。”
戴涿握着他的手,一一列舉着最有可能留在他唇上留痕的人選。
以岑菱來監獄的經曆和時間應該遇不上更多的人。
包裹在岑菱掌心的那袋餐劑被汗水沁濕,伶仃的可憐般打着顫,岑菱茫然地眨了眨眼,不明白對方突然在說什麼。
G907的真名岑菱就沒好奇過,乍一下聽到這個名字也隻讓他腦袋卡殼,更遑論後面的話。
舌面什麼樣的,和他有什麼關系。
“晏停舟也一樣會犯病,陰晴不定,下身都是蛇尾還覆滿鱗片,不出意外那處也會有。”
岑菱越聽越是一頭霧水,見戴涿沒有攻擊的迹象,沒在試着掙紮,幹瞪着眼等戴涿說完。
看着他仿佛什麼也沒聽懂的傻瓜模樣,戴涿卡頓了一下,淡色的唇輕張,清冷的聲調微低,聲線拉緊。
“所以是你身邊那隻狗?那種獸類在交、配的時候,為了留住伴侶是會成‖結的。”
直白又下流的話,逼着岑菱能聽懂一樣。
一股巨大的荒謬感從尾椎爬到腦蓋骨,岑菱完全聽懵了,瞳孔緊縮,注視着對方那張唇線優美,合該品嘗美酒的唇瓣一張一合。
他将岑菱的手按在自己的胸膛上,隔着單薄的白色背心,強迫他感受自己滾燙的體溫和健碩的肌肉。
戴涿忽略掉自己與他之間巨大的體型差,自覺理智地說。
“在這裡選擇伴侶的話,看看我怎麼樣。”
“我的狀态很穩定,至今還沒有犯過基因病,獸類上也沒有那種會折磨到你的天性,會比他在性、事上更加契合你。”
那些和性‖騷擾沒差别的話從他嘴裡不斷吐出,向來理智的人仿佛是被迷昏了頭。
但注視着他的眼睛始終平靜的像極地的冰川,仿佛零幀起手般在水面扔下一顆顆魚雷。
岑菱人都吓傻了,手指僵硬地被迫張開,按在他彈韌的胸膛上。
兼具美型和壯碩的體型如同是岑菱怎麼也無法翻越的高山。
也隻有這裡,能感受到仿佛平淡平靜的人于表面上不同尋常的樣子。
是掰開他冷靜斯文的外表,那顆于胸膛中極速跳動的心髒。
戴涿從第一次和岑菱見面時就覺得他漂亮。
漂亮到在那麼多人中間他仍然能注意到岑菱消失不見,明明是對立的關系還能把人救下。
“操,戴涿你他媽真、騷,監獄都攔不住是吧。”
被驚住的不止岑菱一人,這裡并不隔音,說話聲根本沒有阻攔。
隻是從戴涿開口的那一刻,其餘所有人都被他自薦枕席的話給驚住了,忘記了反應。
查恒的罵聲如同一句驚雷,緊接着就是無數被震撼到的驚叫。
衆人已經顧不得兩個頂頭首領,喧鬧聲快把整個監獄掀翻,一張張興奮的臉從窗口擠出,貼着欄杆被擠壓變形還在不死心地往岑菱這邊看。
甚至還有人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吹了幾聲口哨。
如同被放置在聚光燈下,岑菱的大腦像被重錘砸了一下,他的臉蛋一下脹紅,手猛地從他手心掙脫。
戴涿沒攔,岑菱收的很順利,但手腕處還是沒注意的被欄杆撞紅。
他又氣又臊,大腦都在吵鬧中暈眩。
怎麼會有人、會有人這麼不要臉!
岑菱已經聽不到來自陸淩逢的怒罵,他惱怒自己詞彙量的匮乏,在這種時候竟然憋不出一句罵人的話。
被刺耳的口哨聲包圍,他頭腦昏昏脹脹,鼻腔酸澀,已經顧不得後面還沒發餐的囚犯,低着腦袋推着車,疾步從這裡離開。
“你好好考慮一下,我今天說的這些永久有效。”
“你這家夥,真是有夠讓人惡心的。”查恒真是嫌他晦氣,嫌惡地想要幹嘔。
兩人偏偏距離近,他被迫聽了一耳朵對方下九流求偶的話,還沒吃飯的胃更加想吐。
對了,他還把發飯的小獄警氣走了。
查恒更想啐他一口,“要不要臉,當着所有人面說,不會故意是惡心人的吧。”
“嗯?怎麼會,我可都是真心的。”戴涿輕覆眼簾,忽視掉陸淩逢的怒斥,按岑菱的反應來看,接吻的應該不是他。
戴涿輕輕撚了撚指,仿佛還能感受到柔軟的觸感。
如果有時間的話,他當然會選擇私下說,要是換個環境,他可能會按部就班的追求。
送花,牽手,親吻,上.床都要一步步來,富有儀式感的将初次都留在每一個具有特殊紀念意義的時間點。
可偏偏在這裡。
偏偏是在這個時間。
“這不是,都來不及了嗎。”戴涿低聲說。
查恒雙手環胸嗤笑了聲,難得沒有反駁,兩人心照不宣地略過這個話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