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差一點……就差一點!”
李平當真覺得拿到那所謂“神仙卷”就能成仙,直把成不了仙的由頭歸結于詭祀殘卷的失竊。
這也不奇怪,凡人瞧不見詭物神仙,自然也不知道剛才萬詭來朝、仙人鬥法的場面。
隻有一種情況可讓凡人觀詭物之形,即欲望甚重者極度渴求某物時。當然,這種情況下人離化身詭物也不遠了。
“你!還有你們!都是仙人給我的考驗、是幻象,你們誰都别想攔着我登仙哈哈……呃!”
李平忽然被扇了一耳刮子,捂着腫得老高的臉四處張望,最後怒視蕭晚仙。
“不是我哈。”蕭晚仙指指身上暴起的咒鎖,無辜提醒,“你吵到她了。”
帝君廟中尚未完成詭祀的咒鎖被帝王玺鎮壓,蕭晚仙身上的卻未能一起消失,甚至在遇到李平後更加激動。
黑紅的觸腕每一寸都在叫嚣着怨恨。
【殺了李平!】
如同咒縛的祈願。
蕭晚仙幾乎被它沾染得躁動不安起來,渾身血液逆流,經脈在白皙皮膚下鼓動。
“你就這般想上天去嗎?”蕭晚仙壓下躁動,笑問道。
“神仙聖賢珠玉在前,何人不想涉足長生天!”李平瘋瘋癫癫,卻也是個實打實的秀才,說起志向抱負來也雙眼放光,帶着文人特有的不着邊際。
“仙人賜我長生卷,我等凡人自步步登仙,自為天地、為生民、為本心!”
這番壯志豪言慷慨激昂,誰人見了不說一句好志氣。
——如果說這話的人沒有眼球充血、青筋暴突,近乎異化的話。
【不要臉……一點臉都不要……】
李平說完,忽有斷斷續續的呢喃響起,回蕩在空寂的正殿中格外明顯。
這聲音嘶啞幹癟,不辨男女。
蕭晚仙撫平咒鎖,輕聲下達敕令,“去,仇還是要自己報。”
咒鎖猛然膨脹數十倍,擰麻花似的把李平圈住勒緊,粗壯的觸腕一點點收緊,惡意地控制李平處在窒息的臨界點。
一道虛幻的詭影出現在咒鎖前。
是安娘。
與蕭晚仙所扮的空有皮囊并不相同,她雖也粗布素衣,卻身姿挺立,嫁為人婦也處處透着閨中小姐的端莊體面。即便咒鎖時怨恨躁動,化作人形亦平靜内斂。
“空有大話,一樁樁一件件你李平做到了什麼?”安娘淡聲質問。
李平一見安娘,眼登時更紅,“若非你擅動我的神仙卷,怎會叫一隻貓給偷了!我明白了……我明白了!你就是存心不想我成仙,你就是埋怨我這數年科考未中!你真是枉為人……”
“我從未動過你的東西。”安娘打斷道。
李平一口咬定,“休要騙我!你——”
見事要講不清,被晾了許久的貓九爺突然插嘴自證,“貓爺我行的正坐的端,偷是偷搶是搶,憑本事一個人從你家裡偷出來的,你也别污蔑我有同夥!”
它偷的詭祀殘卷是在李平家一本神仙傳裡翻出來的,可沒人給它指路,全憑一個好鼻子。
貓九爺偷了李平的詭祀殘卷。
蕭晚仙一步踏出,彎起眼睛同安娘講話,“姑娘準備如何處置李平?”
他的語氣平常的像在讨論今晚吃什麼。
“殺人償命,他欲為成仙害我女兒性命,我便留他不得。”安娘毫不猶豫,勒着李平的咒鎖又緊了幾分。
“即使詭祀完成後魂魄染上詭氣,六道輪回入畜牲道,永生永世不得為人?”蕭晚仙眨眨眼。
安娘是一副敢愛敢恨的果決性子,“這等人渣,下地獄不拉一個墊腳實在遺憾,我見不得敗類披着人皮活在人間,更見不得龜孫子高談闊論。”
“惡心。”
這話說的暢快又一針見血,蕭晚仙也是默默記下這嘴上功夫,說不定以後就用得上。
但李平顯然不服氣,被勒的面色腫脹也拼命叫喊着反駁,嗓音嘶啞,“婦人之仁……焉……焉知我胸中遠志!”
婦人之仁,他在說獻出女兒一事。
那日他在竹林中見那出塵仙人,雙腿不受控便跪了下去。仙人用一根金簪輕點他頂,賜他長生一卷,叫他來封陽山頂求取仙途,臨走時仙人忽的叫住他,對他說。
“你女兒八字陰支陰幹、天命有虧,不若一同帶上封陽山,煉作你的法器。”
不過是煉作法器器靈,能與他一同享受長生,半點不虧!
等他踏上長生天,女兒不也是神仙中人了嗎?
“……”安娘本不想多費口舌,但她一轉眼,見她詭祀召來的詭物沖她做口型。
“再說兩句,馬上成了。”蕭晚仙無聲道。
安娘不明所以,但還是順着蕭晚仙答話對着李平嘲弄開口,“遠志?是指你棄家中不顧,年年拿了銀子就赴京中科考,還是指科考無望就要去求仙?”
“李平,若我是婦人,那你至始至終就是個笑話,一個自命不凡的庸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