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樂行寺為什麼名喚“樂行”?
苦行僧信這世間的苦難有定量,自己多忍受一點其他人的苦難便少一點;那麼與苦行相對,樂行寺的“樂行僧”完全是另一個極端,以享樂修佛法。
——還真是頗有詭道的風範啊!
光屏上的畫面愈發不堪入目,蕭晚仙轉動畫面的推演角度,恰巧和仰頭的樂行方丈對個正着。
老方丈目光陰沉沉地投過來,眼神犀利陰鸷,幾乎讓蕭晚仙有一種自己被看到了的錯覺。
他一擡手就掐滅了飛雲牌的法力供給,運行鍊接當場就斷了,蕭晚仙拽着唐問天的後領子迅速跳下屋頂,朝他們那座小院子奔回去。
唐問天不明所以,被蕭晚仙拎着跑也不反抗瞎問,跟着回來就鑽進小院的屋裡,“啪”一下關上門,喘岔氣猛咳起來。
她給自己倒了杯水,灌下去順好氣才張嘴,“仙少爺,咱是被發現了嗎?”
“不,沒有。”蕭晚仙斬釘截鐵,手上捏着那塊飛雲牌轉了兩圈,坐下講,“估計是那老東西練的功法,感知過人。但約莫老東西也隻是意識裡有些觸動,無法具體察覺出什麼東西——這點自信我是有的。”
用飛雲牌窺視,不說絕對的,萬無一失還是能達到。
“那就好,呼——”唐問天吐出一口濁氣,緊張感散去些才想起今晚見到的那些場面,“這些和尚是正經和尚嗎?還是說這個寺廟就是……”
問了也是白問,仙少爺也不過跟她一起來的。
她探身往床上看了兩眼,話鋒一轉,“哎?那個兇神惡煞的人呢?”
“飛了吧?誰知道呢。”蕭晚仙把飛雲牌抛起又接住,“問心嘛,說不定就是幻境自己生出來虛幻造物。”
“哎哎,你說他是長生天的仙官?不回來除魔衛道、把我們都殺掉嗎?”唐問天蹲過牢問東問西,眼睛裡閃着八卦的精光。
“他是你的誰啊?”
蕭晚仙正欲往嘴裡送的茶差點沒噴出來,瞧這話問的,怎麼就這麼不中聽呢?
“幻境造物,隻是我想象出來的幻影,懂?”蕭晚仙賞給小鬼孩一個腦瓜崩。
唐問天捂着自己的腦袋,不屈不撓道,“我知道啊,所以他是你的誰啊?連幻境都能捕捉到、還幻化得那麼逼真細緻,根本就以假亂真嘛!他是你媳婦嗎?”
蕭晚仙這次不是差點、是真把茶噴出來了,“何出此言?他哪裡像我媳婦了?”
他真的很想撬開唐問天的腦瓜,看看裡頭裝的是什麼。
“你說的,你成婚了!”唐問天就像逮住他什麼小把柄一樣,語速飛快,“幻境裡都要見,不是媳婦是什麼?你看我都沒有讓幻境變出來什麼我認識的人。”
“你的腦子節制一點,不要再讓他出來,我們在幻境裡碰見那群不正經的和尚已經很倒黴了,再多出來點什麼隻會更難破除這個勞什子幻境!”
唐問天抱臂把脖子仰得老高,說了這麼一串看似理性分析的話,一點都不敢把頭低下來。
她才不會承認,自己完全是因為害怕那個什麼柳将軍黑衣人、不想再見到才這麼說的!
蕭晚仙扶額,不想跟心智隻有八九歲的小孩争,這隻會顯得他幼稚。
他順着唐問天的話往下說,“啊對對對,柳問七是我媳婦!”
“我把他從腦子裡趕出去,保證他絕對不會再出現了——”
叩叩。
有人敲門。
蕭晚仙的話猛然收住,兩人扭頭朝門那處看去。
吱呀。
許久不見動靜,門外的人推開門,擡腳跨進門裡。
和之前沒什麼不同,一黑衣人背着竹編筐,立在門口。
涼風灌進來,把玄色衣擺吹得獵獵作響。
——也把蕭晚仙的心吹得哇涼。
怎麼又來!
“我是,你……”黑衣人欲言又止。
言未盡,尴尬已經蔓延整個室内狹小的空間了,誰知道說将軍、将軍到,甭管是真是假,都有夠蕭晚仙把袖子默默掐出花來。
死寂裡,蕭晚仙感覺到自己寬大的外袍一緊,有什麼東西麻溜鑽進來抱住他的腿。
“我告訴你,不準打我,不然我讓仙少爺休了你!”
唐問天因為心虛,仆仗主勢卻聲音細若蚊蠅。
但,這話在蕭晚仙耳朵裡,簡直震耳欲聾。
沉默,他突然就對小孩起殺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