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後壽誕之期将近,皇帝下诏官民大酺同樂,整座長安城家家挂燈、戶戶結彩,其繁盛之勢遠過于元宵燈會。
已然更服盛裝華服的衛阕,在司馬陣理的陪同之下回到了寝房前。
陣理留在門外守候,他隻身進内室,見她還坐在梳妝台前,任由兩側的女侍擺弄着發飾。
“馬車已經備好,可否妥當?”
兩名女侍躬身回道:“回少府,梳妝已畢,隻待為夫人更衣即可。”
衛阕也恭敬回禮:“有勞兩位特地從宮中趕來為拙荊梳妝,稍後入宮後,衛阕必然當面向太後拜謝。”
跪坐許久的霜伶隻覺雙腿似乎使不上力,便擡手撐了一下梳妝台面,直到起身之際,才發覺這不是自己的錯覺,雙腿一軟險些摔倒。
所幸衛阕一個箭步出現在她身旁,扶住了她的腰際。
“小心。”
“哇,足足有十步遠,開閃現了你?”
一旁的女侍聽不懂她在說什麼,隻得面面相觑。
可未等她們反應過來,卻見攙扶起霜伶的衛阕并未将手從她的腰際移開,兩人面頰的距離也愈發拉近。
眼看着行為舉止愈發親密,面泛羞紅的她們紛紛背過身去。
而相較于她們而言,霜伶的呼吸才更加急促。
“你若不想再給自己惹麻煩,不屬于‘這裡’的怪異言論,最好還是少說為妙。”
于胸口激烈沖撞着的小鹿,就在即将沖破胸膛之際,卻被突如其來的一支冷箭給射倒在地,徹底安分了下來。
而這支箭,正是衛阕的這一低聲耳語。
話落,他的手才緩緩從霜伶的腰際移開,轉而輕輕牽起了她的手:“走吧,太後還在等我們。”
“是喔,真是幸好有夫君你在呢。”
雖說兩人言辭親昵,可側過臉去的女侍沒注意到的是,霜伶此刻的細眉和鼻梁差點擠在一起了,咧動的嘴角盡是對衛阕的不滿,還不忘用力甩開了他扶着自己胳膊的另一隻左手。
可待到女侍覺着時機差不做再度轉過臉來時,兩人卻又是一副相敬如賓的恩愛模樣。
這樣的甜蜜氛圍,一直持續到了衛阕親手将霜伶扶進了馬車。
女侍放下前簾的那一刻,笑臉體驗卡到期的霜伶像躲瘟神一樣,坐到了衛阕對角直線最遠的距離。
斜眼瞥着衛阕,霜伶一面整理着自己拿長到拖地的裙擺,低聲發着牢騷:“這裙衫未免也太長了吧?萬一不小心踩着絆倒了,出了洋相也可别怪我。”
“從寝室一路走過來,你不是一直都走得很好嗎?”
衛阕背倚着襄壁,神色淡然:“甚至看起來不像是第一次穿,未免也對自己太沒有信心了吧?”
“經你這麼一說...”
仔細一想,自己方才的确是一步都沒有踩到裙角,不禁詫異起來。
不過,她像是意識到了什麼,臉色瞬間黯淡了下去,到嘴邊的話也被截成了兩段。
“還有。”
衛阕不忘提醒道:“你這身錦服是太後親賜的,上面繡得金絲線,莫說是尋常百姓,就是王公貴族也不是說有就有的。”
“金的?”
先前沒仔細看的霜伶,仔細摸了摸上面的金絲線紋,不禁咂嘴道:“乖乖,這暴發戶就是不一樣啊,這一身得值多少錢?”
衛阕不再理會她,而是緩緩閉上了自己的雙眼。
由此霜伶也對這位素未謀面的太後很是好奇:“不過太後對你還真是沒話說,莫非真如傳言那樣,你與已故的孝文皇後...”
一語未落,衛阕忽然睜開雙眼斜面直勾勾盯着她,那眼神令人倍覺陰冷,甚至還有濃烈的警告意味,使霜伶不敢再說下去。
“你說什麼?”
與此同時,一同行于車駕旁的陣理,滿臉愕然的瞪着身旁的翡靈,看了一眼車廂後趕忙将其拉到一邊:“你怎可和夫人說那樣的流言?”
翡靈卻滿目不解的反問道:“這不能說的嗎?剛來長安時,我在街市上聽府外很多人都在傳這個呢。況且我以為夫人她原本知道的。”
“别人是别人,你不一樣。”
陣理的語調格外嚴厲:“無論夫人知曉與否,别忘了自己的身份,何時輪到你亂嚼家主的舌根了?”
說罷,陣理還擡手戳了戳她的腦門:“要我提醒你幾次才行?這裡是長安城,這一眼繁華的背後,也伴随着許多危險。這些是你看不見摸不着的,一不留神小命就沒了,知道嗎你!”
“知道了知道了。”
翡靈一面護着腦門一面應道:“我記下就是了嘛。”
一番數落後,陣理領着她又快步跟上了車駕,直至抵達長信宮門前。
宮門将看清了車廂前挂着的衛府銘牌,上前擡手道:“宮門重地例行查驗,車馬止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