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30萬這個回扣,畢姗姗想了很久。
最終姗姗放棄了。畢姗姗當然知道這個圈子收回扣與給回扣都非常正常,可她依然接受不了自己同樣變成一環。
從銀行裡取30萬塊,裝進袋子交給對方,她會厭惡那樣的自己。
此外她在網絡上搜索許久,發現對真走這一步的,“國企”也不是好對象。返點對象是私企還是國企的工作人員,量刑标準都不一樣。那份“預算10萬回扣5萬”的活動都比這個要合算多了。這種活動太多了,她再看看吧。
反正還能挺兩個月,不是嗎?
她一向樂觀,回絕掉了Cavin林。而對于大白,畢姗姗猶豫許久,最後還是認為自己應該也知會大白一聲兒,叫大白别被坑了。大白畢竟是她同學,如果大白對Eric他們的這些事情一無所知卻還總推薦乙方過去,那就無辜被牽連了,被推薦的廣告公司會認為他也不幹淨。
對畢姗姗告知的事大白顯得非常驚訝。他說:“對不起姗姗,我真的不太知道那群人的真實嘴臉,表面上衣冠楚楚的,哎。太對不起你了,這樣,我反過來,請你吃米其林吧?”
畢姗姗見到大白這個反應稍放下了心,覺得大白應該并不知道那家公司的苟且事。不過因為還是沒收入,畢姗姗并不願意跟任何人發展感情。她相信“經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築”這句話,如果她沒收入,可對方有,每次約會或者見面全部都是對方花錢,那她很難相信雙方的關系能是平等的。當然了,對方未必對她很差,就好像,有些BOSS對員工很差,但也有些BOSS對員工挺好的,但不管該BOSS對員工差還是對員工好,他們雙方的關系也不大可能完全平等。
因此,畢姗姗拒絕掉了大白的吃飯邀約。
之後姗姗繼續找活兒。
她這個人天馬行空,閑着的時候甚至還參加了些“APP短劇”的交流活動,琢磨着,要不自己也攢個盤子,拍它200集豪門贅婿?這玩意兒剛剛興起,比廣告的競争小多了。
她仔細地研究了下APP短劇的鏡頭語言,覺得自己能拍。她甚至在頭腦當中甚至都構思好了前面50集,每一集都打臉一個瞎了眼睛嫌男主窮的失心瘋。
當然,能做廣告她還是想做廣告。
…………
這天,畢姗姗随意刷手機時,突然見到自己此前十分關注的某個學姐發了一條朋友圈:【誰想去做黃金微針嗎?黃金微針求個搭子~三甲醫院在做促銷,一次才999,動心了呢~~~!要求至少去兩個人~~~兩人一共1998!】
畢姗姗:“……”
此學姐是某國貨美妝品牌的市場總監,畢姗姗盯上對方其實已經非常久了。她們之前在x大的北京聚會上加了好友,但不熟,畢竟也就說過幾分鐘話,加了一個微信,而已。
最近畢姗姗在朋友圈裡十分關注對方近況,知道他們的公司又推出來了幾個産品——口紅、腮紅,等等等等,已經請大網紅打過廣告、做過評測,也簽約了某頭部主播給這些産品帶銷量,算起來,這段時間應該正是要做廣告的宣傳期。學姐就是市場總監,管市場宣傳,畢姗姗知道,她要能直接認識公司市場部的負責人,甚至當上熟人、當上好友,那肯定比被其他人介紹來又介紹去的好非常多,畢竟是一手關系而不是二手的。
畢姗姗想介紹自己,但她們兩個确實不熟,畢姗姗也一直都不太知道如何開口。
“……”畢姗姗臉隐隐作痛。
也許因為心比較大,畢姗姗的皮膚很好,根本就沒痘印痘坑,皮膚白白的,還嫩嫩的,雞蛋清一樣。她也才29,完全不用這時候上什麼醫美,尤其還是黃金微針這種項目——畢姗姗沒做過黃金微針,但聽說過,知道這玩意兒巨疼巨疼,比熱瑪吉那些東西還要疼疼疼疼,又要999。
可畢姗姗認識人的辦法不多,能迅速地與市場部的負責人當上熟人、當上朋友的辦法就更加不多了,她猶豫了下,最後終究不想放過這個機會,坐直身體,噼裡啪啦地回了學姐:
【閃閃:我我我~~~學姐學姐,我正好也想做黃金微針呢!求一起!】
學姐立即給畢姗姗單獨地發來消息:【太好了!我剛才去看了一下,這周六上午十點還有個位子,你有時間嗎?我約上了?】
【嗯嗯好。】畢姗姗摸摸臉蛋,知道它馬上就要遭罪了,輕輕地安撫着它,一邊回學姐,【這周六上午十點,對吧?我可以的。】
學姐聽了高興,道:【那這周六9點50,xx三院大門口見?】
畢姗姗說:【好呀。不見不散!】
就這麼着,約了一起做巨疼的黃金微針。
…………
一晃到了周六中午,做黃金微針的日子。
畢姗姗又摸摸臉頰,說:“你要受苦了,好孩子。”之後便穿上衣服出了門。
她到的時間比較早,早上又還有點兒冷,美團之後姗姗發現醫院旁邊其實就有一家不錯的咖啡館,于是便順着地圖找過去了。
因為太早,咖啡店裡客人不多。地方挺大,燈光昏暗,裡面一桌坐着四位白發蒼蒼的老太太,她們正在聊着天兒,畢姗姗仿佛見到4105寝室的未來;另一桌坐着兩個年輕女生,她們已經點了薯條、雞塊等等小食,香氣陣陣;還有一桌坐着一位中年女性以及一個年輕女孩,中年女性聲音不小,還神神叨叨的,似乎是個什麼“心靈導師”,在講什麼“心靈淨化”“内心平和”,對面那個是她客戶。
靠牆中間的位置少了一張木頭長桌,而是擺了個柔軟貓窩。那貓窩是貓頭形狀的,很可愛,旁邊擺放着食盆、水盆,周圍散落着各種小玩具——小魚之類的,以及貓零食。
畢姗姗彎下腰,探着腦袋瞧了一下,貓窩裡面是空的,沒貓。
她又站直身子瞧瞧四周,很快又在咖啡廳的角落裡瞧見了個年輕男人。
他桌子上站着隻貓,此時一人一貓正在對峙。
畢姗姗走過去。
“麻煩你,”那個男人突然開口,眼睛還盯着白貓,話卻是對畢姗姗的:“能把這貓帶遠點兒嗎?”
畢姗姗說:“啊?”
“我碰到貓就長紅疙瘩。”
“哦哦,過敏啊。”畢姗姗一向熱心腸,将那隻貓拎到地上。
“謝謝了。”目送那隻貓離開桌子,男人終于與轉回身的畢姗姗撞上了視線。
“!!!”視線相撞的一瞬間畢姗姗瞪圓了眼睛!
竟然是那小糊豆——顧乘泠!
在咖啡廳的燈光下,他的膚色尤其白皙。
已經糊到随意進出評價不錯的咖啡廳了嗎……畢姗姗想。
顧乘泠先回憶了下,而後顯然也還記得機場裡的那檔子事,微微一笑,說:“巧了不是。行吧,上一回心靈上的疙瘩,與這一回身體上的,從此相互抵消了。”
畢姗姗:“…………”
說喜歡他但連名字都不知道那件事情,真的能算“心靈上的疙瘩”,嗎?
貓好像都看不過眼,趁着他們一個疏忽,突然之間“蹭”地一下又跳回到了顧乘泠的那張桌子上。
顧乘泠本能一閃,握着書頁的左手在一瞬間松了一下,那本書合在一起,露出封面,叫:《來追我呀,臭校霸!》
畢姗姗:“………………”
對方研讀得那樣刻苦,她還以為肯定是古典哲學。
顧乘泠卻毫不在意,在畢姗姗抱走貓後将那本書放在一邊。
“呃,”畢姗姗倒是替對方緩解起了這份尴尬,問:“要演這個嗎?”
“其實應該是沒戲的。”顧乘泠的桃花眼直勾勾的,帶着色氣,他慢吞吞道,“導演覺得我不夠騷。”
畢姗姗再一次:“…………”
導演真的看走眼了。
這時畢姗姗注意到了對方手邊那壺果茶特别漂亮,是橙紅色,晶瑩剔透的,裡面散着一些小小的水果塊兒。
于是她問:“那個,這是什麼茶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