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靈被戎業紅挑得後退幾步,後方的刀兵立刻撲了上來,她頭也不回,擡起左手,腕間袖箭齊發,從那幾個刀兵的額間穿了過去。
“郡主好槍法。”雁靈冷笑着抹去臉上的血迹。
“聖女過獎了。”戎業紅一甩長槍,啞聲道。
她們話音未落,便又扭打在了一塊,凜冽的刀氣與狂熱的槍意相互碰撞,發出刺耳的聲響,銀光交織閃爍間,雙方又互相添了幾道傷口,見此瘋狂的場景,梁旭忍不住又向後退了幾步。
忽得,他的身後掠過惡鬼般的殺意。
求生的本能促使他回身,擋住殺意的來源。
雁靈和戎業紅都已經有些累了,見梁旭那頭有動靜,便用餘光掃視。那殺向梁旭的少年手持雙月刀,滿眼通紅,舉手投足盡顯瘋狂之色。
是阿桑!
阿桑能到這裡,說明許聞昌已被解決。
戎業紅心道不好,立刻對梁旭道:“殿下!快下令撤兵,我掩護你離開!許聞昌已死,我方傷亡厲害,今日不宜再戰了!”
逃?
梁旭腦袋一陣嗡鳴,心中有千萬分的不甘。
他堂堂中陵皇子,帶着五萬鐵騎,居然踏不平這個小小的西川——
但是再不甘,事也已至此,中陵大軍确實不适宜再戰。而且,對方主公已經被自己用浸了劇毒的箭矢射中,斃命也是遲早之事,待過兩日整軍再來,他就不信咽不下這個西川。
于是梁旭大聲下令道:“中陵大軍聽令!退!”
命令一出,所有還活着的兵卒便往梁旭這邊靠,戎業紅用盡全身力氣,一腳踢在雁靈後背受了箭傷的地方,那支箭還未折斷,被戎業紅一踢,竟從她的右胸口穿了出來。
箭頭帶出血花,雁靈悶哼一聲,腳步踉跄了一下,手中無間入地三分,生生撐住了全身的重量,戎業紅抓準雁靈凝滞的這個瞬間,返身到梁旭身邊。
阿桑見雁靈受傷,眼中猩紅更甚,他手中月刀翻轉,朝着梁旭揮去。
梁旭見那月刀無法躲過,又見戎業紅趕到了他的身前,于是他心中惡念升騰,竟是拽過戎業紅,将她往阿桑的月刀上推去。
他比戎業紅要高一些,所以阿桑對準的是他的胸口,但阿桑也沒想到,梁旭竟會做出這般背信棄義之舉。
那雙月刀徑直穿透了戎業紅的肩膀。
梁旭見情況穩住,便翻身上了身側的一匹戰馬。
見梁旭要跑,阿桑立刻便想拔出月刀去追,這時,戎業紅伸出手,狠狠地握住從她肩膀處穿出的刀刃,讓刀緊緊卡在傷處,紋絲不動。
梁旭見戎業紅還和阿桑僵持在一塊,便帶着餘下的大軍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雁靈見梁旭逃離,拔出無間還想追上去,但是她僅邁出幾步,便單膝觸地,口中湧出一口鮮血。
“阿麗!”
雁靈擺了擺手,示意阿桑不用緊張,然後伸出一隻手,将背上的羽箭折斷。
“前鋒軍……聽令!”雁靈嘴角挂着血迹,斷斷續續又用力地說到,“此戰已勝,莫追!”
說罷,她擡眼看着不遠處的戎業紅。
這個南昆曾赫赫威名的骁騎郡主,如今發髻散亂、銀甲碎裂,她聽着逐漸遠去的馬蹄聲,死死咬着嘴唇,倔強的臉龐上,是交織一片的血與淚。
接着,她緩緩松開握着刀刃的雙手。
阿桑感覺刀刃一松,便立刻拔了出來,戎業紅身子一晃,便倒在血泊裡昏死過去。
阿桑一腳踢開她,擡起刀預備給她緻命一擊,雁靈見狀立刻喊住了他。
“阿桑!不可!”
雁靈一邊說着,一邊起身,以無間拄拐,一步一步朝他走去。阿桑看見雁靈的模樣,也顧不上戎業紅,他三兩步上前,攙扶住雁靈。
“帶她回軍營,由青極醫治。”雁靈道。
夤夜和乘風都回到了她的身邊,阿桑聞言眉頭一皺,卻并沒有動作,雁靈拍了拍阿桑的手背,又道,“去吧,我要留在這善後。”
“可是阿麗……你的傷……”阿桑察覺到手掌中的溫熱,滿眼擔憂。
“此等小傷,無礙。我僅再留片刻,與乘風同歸。”
雁靈話已至此,阿桑也不好反駁什麼,他走到戎業紅身邊,一把拎起她,然後丢到了夤夜的背上。
接着,他自己也翻身上馬,對雁靈颔首示意了一下,然後往軍營行去。
雁靈掃了一眼慘烈的戰場。
兩軍交戰,傷亡在所難免,值得慶幸的是,這一次中陵損失更加慘重,他們的兩個副統領都留了下來,一個重傷、一個喪命,刀兵、弓手與雲梯隊陣列近乎全軍覆沒,後方的投石車和攻城車也留在了戰場上。
阿桑在破壞投石車和攻城車時留了一手,他将上面的繩索與固定用的木榫破壞,保留了完整的主體,雁靈隻要稍加修理,便可利用。
環視一圈後,雁靈便心中有數。
“獵鷹,清點統計傷亡人數,英虎,将重傷的人帶回軍營醫治,天狼,留在前線巡邏,飛蛇,去城中看看有沒有能修理這投石車的工匠,然後清繳一下敵軍的武器,還能用的就收起來。”雁靈道,“伏擊小隊,暗中跟上去,查探敵軍情形,随時傳信彙報。”
她滿身血污,卻仍遊刃有餘指揮着的模樣,像九天之上攻無不克、戰無不勝的神明,那些将士們聽到大捷,終于松了一口氣。
此時,天色已近黃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