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清看她還笑嘻嘻的坐在他懷裡就生氣,很想把她推開眼不見為淨,雲芷蝶面色紅潤,氣血也足。隻有如珠如玉的脈象明顯的告訴他,她想告訴他的是什麼。但她月份又淺,如何能對她動手?氣着氣着也隻能咬着牙忍下,親自拉着她起來,按着她的肩膀讓她安安生生的坐在椅子上。
蘭衣伸手把門推開,影七正好這時端着茶盤走進來,玉清掃了他一眼,又盯回雲芷蝶身上:“是他麼?”雲芷蝶笑而不語,端起影七放在手邊的茶杯。玉清瞥了一眼,茶杯裡哪有什麼茶,分明是玫瑰牛乳,她最愛喝的甜水。“罷了罷了,誰管的了你。”玉清看影七放下了茶,拽着他上一邊去。雲芷蝶捧着熱熱的牛乳笑着看,玉清此時此刻就像那個護崽的老母雞,絮絮叨叨的囑咐影七一些孕期注意事項。
蘭衣也在偷偷的瞧,看雲芷蝶在笑,她自己也覺着玉清的模樣十分有趣。“舒蘭,别站着了,過來坐一會。”雲芷蝶笑着喚她。蘭衣揚起臉,見雲芷蝶正笑着看她,應了一聲到她身邊去。“一直沒問過你,你今年多大了?”雲芷蝶的手摸向蘭衣的手,隻是輕輕的握了指尖。“已經十七了。”蘭衣是看見雲芷蝶伸手過來,她并不反感和雲芷蝶接觸,答的乖巧。
“果真呢,瞧着你和昕兒啊昭昭啊都是一個年紀的。”雲芷蝶瞧她年紀小,心裡的憐愛更深了幾分。蘭衣聽她說都是一個年紀,以為又會是慣常的談婚論嫁之時,下意識蜷縮了手指,又察覺不對,控制着自己的手指回到剛剛的狀态。雲芷蝶本就握着她的手,如何察覺不出來呢?
“我最近聽彩袖說起,昭昭在洛城辦布莊辦的極好,出了好些新料子很是受歡迎。”雲芷蝶狀似閑聊,順勢換了話題。看着蘭衣小松了一口氣的模樣,雲芷蝶的笑容更深了幾分。“料子是不錯,我知道你惦念,這次也給你捎了幾匹,不多。”玉清和影七回來,正好聽見這句話,“那布料細軟,給孩子做裡衣很是合适。”
“我的針線功夫你又不是不知道。”雲芷蝶嗔了玉清一眼,她覺得玉清是故意提這後半句的。她的針線隻能說是差強人意,繡個花樣帕子的還要拖上十天半個月,更别說是縫制一件衣裳了,孩子的衣裳更要精細,那豈不是為了孩子出生現在便要開始動手了?想想她就頭疼的緊,不由得又瞪了玉清一眼。
“冤枉。”玉清見她真的誤會了,趕緊告罪,“我不過是前段日子剛薦了嫂子去買,順嘴說的。”玉清說着還做勢拍了兩下嘴角,雲芷蝶這才算作罷,哼了一聲扭開臉。影七難得這麼失态,目瞪口呆的看着這一幕。雲芷蝶雖和他互通了心意,但遠遠不曾在他面前這般放肆。回想起剛剛玉清反複強調的要順着雲芷蝶的心意,影七不得不翻出來深深記在心裡。
見雲芷蝶被哄好了,玉清才正了神色。“好了,言歸正傳。”玉清壓低了嗓音,蘭衣便立刻起身去掩了門,“咱們孤男寡女呆了這麼久,想必那邊已經知道了,孩子的月份小可以作假,若是将來暴露,你便稱作是我方疏天的孩子,帶着信物向大肅求援。”玉清沒忍住向前走了幾步:“是我的孩子,才能保住影七的命,才能留下這個孩子。”
雲芷蝶察覺到了什麼,一把抓住玉清的手臂,清淩淩的眼神看着他,眉卻不由自主的皺。玉清本起身欲走,見雲芷蝶這幅模樣反倒歎了口氣:“若是有什麼消息要給我,衣衛還是有幾個人在雲島的。”見雲芷蝶訝異,玉清順勢将手臂抽出來繼續說:“那都是早先救助的可憐孩子,都是雲氏人,自然留在了故土。”
雲芷蝶的眼神飄到蘭衣身上,還不待她說什麼,玉清就已經繼續。“她很快就要走,這個法子自然穩妥些。”玉清的眼神掃了一下旁邊的蘭衣,“記得名單給三小姐。我要做的事情,三小姐就别管了。”玉清的話雖然是說給雲芷蝶的,眼睛卻是看向影七的。雲芷蝶發覺玉清掙脫,正要起身來追。影七卻比她更快,攔住了雲芷蝶,對上雲芷蝶焦急的眼神,沉默的搖頭。
玉清已經幹脆利落的走出去,站在小院,直挺挺的如一顆青松。雲芷蝶已不能阻攔,隻能躲在角落去配合他演出一個惱怒不理人的三小姐。玉清略沉吟了一會,便掀起衣擺單膝跪地,拱手朗聲道:“方某傾慕三小姐已久,今日種種冒犯皆為方某的罪過,萬望三小姐珍重自身。方某自認作為将軍不曾愧對臣民,卻沒想到虧欠三小姐良多,實乃如何補償都不為過,隻期三小姐能稍稍開懷。”
玉清并不期待雲芷蝶登時就能給出什麼回複,說完之後依然耐心的在地上跪了一時半刻才準備起身離開,估摸着這會功夫彩袖那邊宴席也準備的差不多了。玉清不過剛剛站起身,就見面前本黯淡的門洞突然出現了一抹靓麗的身影,他與雲芷蝶對視,又很快的垂下眼眸。雲芷蝶咬了咬牙,她從未這樣面對過玉清,很是不适應。
“你不必多說了,走啊!”雲芷蝶壓抑了許久的情緒,最終變成隐隐的哭腔,她揮手甩下一方錦帕,就頭也不回的進了屋。玉清接到了那個飄得并不遠的錦帕,為了不讓它落進塵埃裡,他甚至接的有些狼狽,衣擺在塵土裡翻滾如同掀起了氣浪般。玉清沒有再擡頭,攥着錦帕捂在心口便堅定的轉身離開。
雲芷蝶忍不住追了幾步,扶着門框手指緊緊的扒在縫隙,眼神鎖在玉清的背影上。玉清曾經是個多愛潔的人,衣擺上略有些浮塵都要仔仔細細的撣幹淨的,如今……早已是顧不得這些了。蘭衣從影七手裡匆匆接過他打包好的藥材追了上去。一路兩人都不再多言,蘭衣往前多走了半步做勢引路,實則大半個身子都擋住了周圍若有若無的視線。
玉清的手指捏緊了帕子,他做慣了将軍,自然也習慣了窄口的勁裝。袖口貼合着手腕,幾乎不允許他再蜷縮着塞一方帕子進來。輕輕的歎息随着風散去,玉清終究還是伸手規規整整的将錦帕疊好,放進了自己的衣襟裡,貼着心口的位置。這帕子算不得什麼珍貴的物件,但卻是日後雲芷蝶保命的救命稻草。
行至半途,就見着彩袖帶着人在等,彩袖面色沉靜不見分毫,卻窺見了她身後的小厮面上忍耐不得的急躁。玉清心下有數,想來是等久了。底下人無論如何都會撐起一副笑臉應對,但那些當主子的人多的是細碎的法子反擊。“彩姑娘。”玉清喚了一聲。不管彩袖是否看見了他,如今都要擡眼笑呵呵的應對他。
“方将軍,席面已經備好,待見過雲帝雲後便一同用膳即可。”彩袖十分的得體,揮揮手讓小厮接了蘭衣手裡的東西,站到玉清的身側不疾不徐的說接下來的安排。彩袖聰明的沒有問雲芷蝶,兩人一同離開,玉清單獨回來,想必中間是出了一些事情的。“也好。”玉清淡淡的應了聲,他人既然來了,那這種應酬少不了的。
等玉清見到雲瀾和雲素蝶的時候,也隻是站在那垂着目光任她們神色各異的目光打量。還是雲素蝶率先開了口:“方将軍與小妹相處的不錯?”明知故問,若真的相處的不錯他還會獨身一人站在這裡麼?“三小姐為人率真,方某心悅已久。”玉清也懶得捅破那層窗戶紙,言語間絲毫不曾遮掩對雲芷蝶的看重。雲瀾臉色陰沉了幾分,垂了頭沒顯露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