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敏看向桌子上的瓷碗,上面一層油污,還沾着零散的米粒子,遠看就有幾分惡心,她心頭冷笑,把她當使喚丫頭使呢。
母親羅小薇總勸說她忍讓,不能計較,都是親戚,娘親舅大,要尊重舅舅,姜敏聽話了,縱容了,才讓這家人越來越猖狂。
母親靠不住,她這個做大姐的立不住,弟弟又聾又啞,妹妹年紀小,才讓這父女鸠占鵲巢,發号施令,耀武揚威。
姜敏深深吸了一口氣,微微一笑:“表姐,你站那幹嘛,你去給你爸添飯啊。”
羅瓊玉愣了一瞬,那個溫良好欺負的表妹竟然會說這樣的話。
羅嘉實臉上挂不住了:“你們不把我當舅老爺了是不是?讓你們做點事還推推拖拖。”
羅瓊玉連忙道:“我去我去,小姑娘臉皮薄生氣了,我這個小表妹啊,雖然是家裡的大姑娘,從小卻被她爸寵壞了,我那個姨夫還在啊,要把她當命根子一樣疼。”
若是曾經單純無知的姜敏,聽到這些關于父親疼她的話,還會暗自竊喜,而二十五歲,死過一回的姜敏,此時聽出了不對味。
她這個表姐,對外總是這樣,把她塑造成不成熟,喜歡耍小性子的形象,而自己則是個照顧弟妹的管家好大姐。
果不其然,就聽邊上男人道:
“老羅,還是你家這個懂事點,子女教得好,當姐姐就得是這樣。”
聽了這話,二舅羅嘉實得意道:“哪裡哪裡,敏敏啊,你姐起了帶頭作用,你過來給我們倒杯酒,這些叔叔都是長輩。”
姜敏面無表情走過去,其中一個男人見她過來,趕緊一口悶了手裡的酒,口幹舌燥地舔舔唇,哎呦這妞的臉蛋,這胸,這腰,這屁股……要是他親外甥女,真想摟在懷裡疼一疼。
這姓羅的豔福不淺,親閨女生得出挑,沒想到這個外甥女更是貌美動人,這雙我見猶憐水盈盈的眼睛,試問哪個男人憋得住?
待會兒趁機摸摸小手,比得上舊社會下一趟窯子。
姜敏掃過男人惡心垂涎的笑臉,也不躲避,反而直直地瞪了過去,她提起猶帶溫熱的酒壺,掀開壺蓋,向那些污穢的眼睛潑了過去。
“啊!”中年男人尖叫出聲。
羅嘉實同樣挨潑了一臉,剛打好飯的羅瓊玉,驚得沒端住手裡的碗,“砰”的響聲過後,瓷碗摔得四分五裂。
二舅抹了一把臉,站起身大怒:“敏敏你個女娃娃瘋了!你弟的工作還要靠他倆,哪怕再耍小性子,也得為你弟弟想想啊,可憐我那唯一的外甥啊,從小又聾又啞……”
他話還沒說完,就見姜敏掀翻了鍋子,抄起了屋檐下的竹掃把,朝着三人打過來,竹掃把,又硬又長,這麼揮過來,幾個沒做心理準備的大男人都不曾反應過來,冷不丁挨了兩下,臉上火辣辣的疼。
這個嬌滴滴的小姑娘,真有一把子力氣!
姜敏也感到身輕如燕,此時十九歲的她,剛經過兩年上山下鄉的身體磨煉,比起後來當了幾年賢惠未婚妻的身體,強悍了不知多少倍。
“我是你舅啊!”
“還有臉說,我沒你這個舅,你個騙子,還有這個爛賭鬼,什麼下三濫的玩意,你們去死吧!”
三個中年男人悚然一驚,羅嘉實這才知道外甥女突然發作是因為什麼,他讪讪揩了下臉,這回真下不了台,下一秒卻又被外甥女一掃把打中右臉,打得他心頭火起。
“你個小娘們夠了啊!”羅嘉實去搶姜敏的掃把,發狠心要給這小娘們一個教訓,要不然他長輩的威嚴何在?
他伸手抓住掃把尖,細碎的竹枝刺得他手掌生疼,可他還沒奪走“利器”,就已經“節外生枝”,此刻另一隻手揪住一撮竹掃把,繼而奪了過去,緊接着,那人抓住細竹枝那一頭,揮手向前,另一邊的掃把如同棍棒一般重重打在羅嘉實的臉上,登時紅腫起來。
一個清瘦少年咬着牙擋在姜敏身前,姜敏看着年少的親弟弟,不由得紅了眼睛。
太好了,她弟弟的雙腿還在,還沒有殘疾,哪怕是又聾又啞,也沒有關系,從小到大也這麼過來了。
不能說話,他也能考大學,才不聽他們的,說他讀書沒有用,又不能跟人交流,未婚夫家給他安排了一個工作,反而害得他失去了雙腿。
上輩子她在宋家電視上看過全國計算機宣傳講座,七九年那會兒,全國掀起了計算機科普知識熱潮,姜敏也了解過,她有心搜集了國外的相關資料,知曉了很多事情。
弟弟雖然不能說話,但他能寫,更能操控“打字機”,她弟弟完全可以從事計算機編程工作,哪怕不是這行,慢慢找,總還有别的行業适合他。
八零年前後,很多人都有了出國的機會,姜敏也打聽到了國外的事,國外有很多新行業新事物,她弟弟這病,國内治不好,也許在國外能治好呢?
然而,意外失去雙腿的姜誠平,已經徹底喪失了生活的動力,更是無心治療聾啞疾病。
聽見了又怎麼樣,能說話又怎麼樣?一雙腿再也回不來,他早就是個廢人了。
……
老天爺啊,幸好一切都還來得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