閃電趴在草垛上,腦袋枕在優雅地交握着的爪子上,在最開始,耳朵一動一動的,關注着燕舟衍的動向,但後面,燕舟衍接連不斷的“怎麼辦怎麼辦”,實在是把閃電給問煩了。
它扭頭轉離燕舟衍的方向,從鼻子中,歎出一記急促的鼻息,一邊人性化的,用爪子遮住自己過于靈敏的耳朵。
“閃電?”
不明所以的燕舟衍追上去,追到閃電躲過去的另一頭,蹲着問。
閃電:“……”
有些時候真是恨不得能說人話了。
此時此刻,被燕舟衍糾纏的閃電,莫名想念那個能聽懂它的話的小娘子了。
“哼。”
閃電又把腦袋調轉到了另一個方向。
燕舟衍終于察覺到閃電的不耐煩了,“……算了,沒想到有朝一日,我竟然會對一個小娘子束手無策,但這是皇上親自賞賜下來,說是一定要讓我送到鐘華先生的手上,我也不好就這樣眛下……還是先去見見項小娘子再說吧……我走啦,閃電。”
“嗷。”
快走吧,耳朵都快被你念叨出繭子來了。
而以為閃電是在和自己打招呼應和自己的燕舟衍,起身拍了拍屁股上沾染的草葉子,撸了一把閃電的大狗頭之後,才走的。
大通鋪,新晉宮女們的宿舍。
朱媛媛和陶姣在房間裡寫家書,沒有家書要寫的項翛年,則是走到飯堂後廚,按照兩位好友的請求,來找一下小鄧公公。
因為宮裡的紙和筆,其實沒那麼容易到手,但是筆的問題,有項翛年之前收集了很多的炭筆,朱媛媛和陶姣她們用着正好。
紙張嘛,從做筆記的本子上,撕一張下來就好了。
至于要怎麼送出去,就要拜托小鄧公公了。
小鄧公公雖然被鄧公公丢了很多不屬于他的活,但也因此,有了一些尋常宮人無法接觸到的門路。
比如,每周定期來送食材的人,也兼職快遞運輸業。
其他人送個東西,光是孝敬就得收半兩銀子,相當于最底層宮人的半個月月例,要是送東西或是主子的賞賜,指不定還要被貪掉。
良善的小鄧公公就不一樣了,他為人公道,價錢也隻收最低限度的,辦事還靠譜,也不會貪東西。
有需要的宮人,就會委托他通過運送食材的渠道,往外給家裡人送信、送自己得到的賞賜物。
不過,小鄧公公能送東西的這個渠道,在猛獸園裡,還隻是小範圍地傳播着,畢竟,要是被其他做同樣“生意”的宮人知曉,小鄧公公這樣“破壞市場”的行為,絕對會被找麻煩的。
所以,知道的人,都把小鄧公公相關的消息,瞞的緊緊的,也就隻有家裡有點背景,或是本身有點本事的人,才知道這一渠道。
而,項翛年,作為一個平民,在宮中也無權無勢的人,是怎麼知道的呢,自然是兩位好友告知的,因為這麼些天相處下來,朱媛媛和陶姣認為,項翛年的人品,值得信賴,她們就告訴了項翛年。
被信賴的責任感重重壓在肩頭的項翛年:“……”
不是,這才一周左右的時間,怎麼就讓你們這麼相信一個外人……
可是,項翛年回想朱媛媛和陶姣挽望着自己,那純粹的眼神時,本就不會亂說的性格,更是決定,把嘴巴閉緊。
然而,項翛年在竈台前燒火的位置上,找到小鄧公公的時候,發現他在掉眼淚。
意識到現在不是可以找對方的時候,項翛年下意識就要後退,給對方留一個獨處、獨自消化情緒的時間,可她剛要轉身的時候,身後突然有人喊她:
“你就是項小娘子吧?快跟我來,燕王爺正在找你呢!”
再接着,落淚的小鄧公公錯愕地擡起頭,那張快哭成小花貓的臉,瞬間,就和項翛年對上了。
項翛年:“……”不是,這種情況,該怎麼圓過去?
“項小娘子,你愣着幹什麼,快走啊?”
但明顯,來叫自己的人,比自己還要忙,項翛年隻能匆匆給同樣愣愣的小鄧公公道:
“不好意思啊,這個你拿去吃!”
說着,翻出腰間藏着時不時拿出來甜嘴的蜜棗,有油紙包着的,也用線頭紮緊的,她一個抛物線,準确扔到了小鄧公公能接手的範圍,然後,轉身,就往那位不斷催促的公公身邊,跑過去了。
沒有注意到,她的身後。
小鄧公公在手忙腳亂的,接到油紙包後,怔怔地看着項翛年離去的方向,在看了好久好久,直到火爐裡出現星火小爆鳴時,才後知後覺,捏起一塊蜜棗,放進嘴裡。
甜甜的蜜棗,在口腔中,逐漸蔓延出霸道的甜意,小鄧公公的眼淚,更是稀裡嘩啦的往下流。
事後想起來,項翛年也不知道當時,自己是在不好意思什麼。
可能,是對自己撞見他人苦楚、打擾到他人精神世界時的歉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