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下的事?餘下的什麼事?
他邊想邊揉着膝蓋,不遠處款款走來一名女婢。
女婢對他行了一禮:“公子,請随我去沐浴更衣。”
李泱乖乖跟着她去了。
路上經過一處熱氣騰騰的靈池,李泱眼饞的緊,女婢注意到他的視線,淡淡道:
“那處是虞公子私用,過了點,公子就不要再随意走動,以免看見不該看的。”
這便算是警告了。
李泱應了聲,收回視線。
等到了地方,女婢又開口道:“熱水和幹淨衣物已經備好,公子推門進去就是。”
李泱笑着向她道謝:“好,麻煩你了。”
木桶就木桶,能洗上熱水澡,他就相當知足了。
三兩下脫了還沾着血污的破舊衣裳,李泱赤條條鑽進水裡。
嗅了嗅身上的味道,也不奇怪那冰雪似的虞公子會那般避他如蛇蠍。
想起來李泱就憋不住笑,忍着聲抖了半天,抖得水面起了一圈又一圈波紋。
他趴在木桶沿上把玩差點害死他的玉佩,想起前不久還在屍堆裡翻那些幾乎被踐踏成碎沫的肉塊,如今又舒舒服服泡在熱水裡,隻能感歎造化弄人。
李泱之前是做皮肉生意的。
但此皮肉非彼皮肉。
他要做的是要根據對方提供的畫像,從戰死疆場無人認領的屍堆裡找到對應畫像的頭顱,再摸着頭顱上的皮膚紋路找全殘缺的身軀。
通過皮膚紋路找人或許還真的隻有李泱做的了。
那些屍體肉塊,有沒錢的湊錢求他去尋,也有有錢的大手一揮,隻要能找到出多少都行。
無論是有錢還是沒錢人的兒子、丈夫或者弟弟,李泱都會盡全力去找。
往往一天摸下來手上沾的全是别人身體的皮膚碎片。
鳳洛就是被尋的其中之一。
但找他的人表示隻需找到對方的玉佩即可,在月光下那樣亮的東西,一定輕易就能找到。
所以對方隻給了很少的錢。
李泱很不爽,他是找人的,又不是找玉佩的,給這麼點打發叫花子呢?
他沒吭聲,找了三天找齊了鳳洛,以及那枚比人還珍貴的玉佩。
用布兜裝好連夜送到那家人暫住的客棧,李泱眼睜睜看着自己的勞動成果被丢去喂了客棧外邊流竄的野狗。
那不知與鳳洛什麼關系的人向他伸出手:“東西呢?”
李泱面無表情:“沒找到。”
緊接着他便挨了狠狠一耳光。
“老子給你掏那麼多錢,你吃屎去了?!”
李泱鬥不過不講理的人,往他臉上啐了口唾沫,揣着玉佩跑了。
那點錢還不夠他喝壺酒吃盤子肉的,玉佩就當是他應得的報酬。
李泱被熱水泡得暈乎乎的,他想,怎麼還有比自己還慘的人。
他是不知道自己從哪兒來,親爹親娘姓甚名誰,鳳洛是沒人要。
太慘了,太慘了。
“鳳公子,鳳公子?您起身了嗎?”
敲門聲綿延不絕,頗有一番他不醒便一直這般敲下去的架勢。
李泱硬生生被攪了美夢,頂着亂作一團的頭發坐在床上發愣。
片刻後慢吞吞地下床穿衣,汲拉着靴子走去開門。
還是昨日的那名女婢,她顯然在外呼喊已久,神情微微有些愠怒,開口說話的語氣也陰陽怪氣。
“公子可算醒了,這青光白日的不知道還以為是夜裡呢!我家主人等候已久,就差您過去吃午飯。”
說着将手中端的水盆往他懷裡一塞,又将門給關上了。
“麻煩公子動作快點。”
被這麼冷嘲熱諷一番,李泱也是差不多清醒了,冷不丁被水盆的水冰了下手也沒說什麼,依她的話迅速洗漱完畢,推門出去。
趁着女婢在前邊兒帶路,李泱裝作沒看見她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樣,笑嘻嘻湊上去:
“實在對不住嘛好姐姐,你家的床太舒服,沒忍住睡過了頭。”
女婢頭也不回:“奴婢可當不起公子這聲好姐姐,喚我青鸾即可。”
李泱沒臉沒皮到底:“好,好,那青鸾姐姐,近日你可有聽說邊境那邊有什麼動靜?”
青鸾奇怪地看他一眼:“你不是從邊境做逃兵回來的?怎麼要問我一介女流?”
李泱隻當沒聽見她前一句,摸了摸鼻子:“我自然是知道邊境狼煙四起,除此以外,可還有什麼奇怪的響動?”
青鸾對他這種年紀輕輕卻當了逃兵的人實在沒什麼好臉色,冷着張臉回:“沒有,沒聽說。”
李泱又摸摸鼻子,感覺上邊兒厚厚一層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