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是沒告知他提前用過飯,不至于連口剩飯也不給他留吧?
吃了府邸倆月有餘的白食,不給吃了?
李泱邁着步子出去,卻聽有争吵聲從前院傳來,腳尖一轉朝那邊走去。
他除過用飯,整日都呆在卧房門前那片小天地,恨不得将自己也種在土裡,陪着靈植一塊長。
和青鸾也算是不打不相識,能跟她說上幾句話以外,旁的人都隻能稱得上面熟或面生,沒一個叫得出名字。
可他不認得人家,不代表人家不認得他。
李泱剛走到前院邊兒上,就已經被翻了好幾個白眼。
他摸了摸鼻子,頭一回覺得自己如此面目可憎。
站在前院的人以青鸾為中心,熙熙攘攘圍在一處,嘈雜的吵嚷聲恨不得掀翻一片天。
從廚房一路走來,再結合眼前的場景,李泱也差不多理清目前是怎樣一個狀況。
無非就是整個西傾被困的時間太長,田地無人打理耕作,百姓缺食,虞羨知自掏腰包将庫中的分發出去,但抵不住坐吃山空,現下府内糧食也緊張起來。
虞羨知在外治理得當,除過離得近偶然聽見被殺死時怪物發出的嘶吼,壓根無處感受危難當頭的恐慌。
可這樣的方法隻能緩一時之急,虞羨知以及他率領的部下堅持已久,總會有精力耗盡的一日,更何況是在如今這樣糧食緊缺的時候?
尤記得前些日子李泱夜裡翻來覆去睡不着,頭痛欲裂起身出門在側院散心。
月影婆娑,百無聊賴斜倚在躺椅上欣賞了會兒天上的繁星點點,好容易被晃的有了些許睡意,便想趁熱打鐵,趕緊回屋躺下。
蓦地牆外傳來一聲極輕的響動,李泱當即怔在原地,仔細側耳傾聽,去分辨那響動是什麼東西發出來的。
卻不想緊接着又傳來一聲咳嗽。
緊繃着的身子放松下來,李泱走到院牆旁,曲起手指用指骨敲了敲石壁,試探着出聲問道:
“外邊可是有人守着?”
對方猶豫踟蹰一番,回應:
“是的,屬下奉虞公子之命在此處看守。”
李泱點點頭,又反應過來對方看不見:“好的,辛苦了。”
“屬下分内之事。”
李泱沒再過多叨擾,進屋睡下。
可沒想到,接下來連續三日都是那晚應聲的守衛,李泱在此期間得知對方于家中排老九,名為龔九。
出于對對方的謝意,李泱将自己之前用血做實驗,快速培育出來的一盆小番茄摘下七八顆。
又緊了緊布條确保不會灑出來,李泱提着走到牆邊,随後用力一抛——
“接穩了!”
隻聽一陣風聲呼嘯而過,夜晚重歸寂靜。
這鳳公子心善,就是準頭實在是差了點。
龔九打開布包:“謝過鳳公子。”
捏起一顆圓滾滾紅彤彤的小番茄,放進嘴裡咬下去,汁液四溢,甜滋滋的。
“明日休息一日,我便要跟着去巡邏了。”
龔九突然開口道。
被那些類人的怪物咬了之後并不立即有所反應,而是或長或短會潛藏一段時間,再猛然爆發。
邊境業已亂成一鍋粥,這怪異的瘟疫便是由那些不知為何原因“複活”的屍體引發的。
而西傾,已經查明是最先發生異動的茶樓裡那隻怪物,以及它的同伴帶過來的。
那些怪物原先是邊境的士兵,被亂象吓破了膽,慌亂逃跑中傷口沾上屍體的粘液,由此感染。
虞羨知親手解決的隻是最先徹底異變的,而後陸陸續續還有數十人。
他們在虞羨知的帶領下利用聲音将大部分引到一處盡數剿滅,但還是有漏網之魚在城中四處遊蕩。
李泱愣了愣:“不守了嗎?”
“會有别的人來。”
“哦。”
龔九身手了得,定然會被派去做更為重要的事。
隻是三日前他似乎就感染了風寒,若不是自身體魄強壯,早倒在地上昏迷不醒了。
李泱回屋後躺在床上,又幹瞪了半宿的眼。
再說說現在,青鸾在人群中急得跳腳,大家被困府邸,怎麼看怎麼都像在等死,每個人戾氣沖天。
無論她怎麼努力讓大家先冷靜下來,争吵聲都未間斷過。
“……主人,主人會想到辦法的!”
一名身材瘦削,細條臉的男子環抱胳膊,冷嘲道:“虞公子忙着為城中百姓效力,身先士卒,乃大義之人,哪有功夫顧得着我們。”
對于虞羨知分發庫中糧食一事,府中大多數人都是心存怨言的。
即便他們深知此時應當以顧全大局為重,虞羨知夾在二者間并不好做,若是百姓無米可食,餓到極緻,發生暴亂是難免的事。
沒人想看見同胞互相殘殺,血流成河的場景。
可人性是自私的,在肉眼可見的利益面前,總會斤斤計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