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摁着腫痛的太陽穴坐起身,四處打量了下所處的環境。
顯然并未在府内,身下的竹床若有若無散發着涼意,除過現下坐着的,隻有一桌一椅,且十分簡陋。
正對着窗的桌子上擺着幾本密密麻麻寫滿的書冊,旁邊是一株生長的極好的狐尾草。
虞羨知穿戴整齊後下床,正欲走過去仔細查看,木門卻被”吱呀“一聲推開了。
李泱手裡捧着幾顆拿葉子兜着的野果,他往嘴裡扔了顆嚼了嚼,卻酸得秀氣的眉毛都皺成一團。
“呸呸呸!”
連忙吐掉口中的殘渣,李泱連帶着葉子丢的遠遠的。
這會兒才算是有時間搭理這個讓他伺候好幾日的人。
“喲,醒了啊?我還以為虞公子您要睡到天崩地裂,海枯石爛呢!”
和青鸾呆久的壞處一張口就體現出來了,不過李泱也确實是實在忍不住。
他當時在虞羨知和當鋪東家面前聲淚俱下地作戲,自以為成功瞞過去,實際人家虞羨知早知道他不是真的鳳洛。
配合他演完,還以狐狸原身不懷好意接近他,更可惡的是,即便終于幡然醒悟,他還要盡心盡力伺候他到蘇醒!
想到此,李泱就恨得牙癢癢。
虞羨知沉默片刻,倒也是理清狀況,朝李泱拱手:“麻煩鳳公子了。”
李泱冷哼一聲:“事到如今,也就不必再裝了吧,虞公子?我究竟是不是鳳洛,你應當比我清楚。看别人裝模作樣犯蠢,很有趣?”
李泱自诩骨子裡是有些驕傲自得的,鮮少有這樣被玩弄于掌心的時候,要說心裡不舒服,那是的的确确不舒服。
若真當他是昔日好友鳳洛,正大光明再續友誼便是,又何必故意化作原型讨他歡心?
李泱沒什麼太大興趣喜好,獨獨對渾身長毛,毛茸茸的小動物欲罷不能。
他在西傾人生地不熟的,知道他這一點,定然是從前就認得他。
李泱這兩句反問逼得虞羨知手足無措起來,一時間看上去竟像犯錯被家長責怪的稚童。
“我……抱歉。”
他似乎想說些什麼來為自己開解,但最終什麼也沒說,誠懇向李泱道了歉。
對于虞羨知的歉意李泱不置可否,傷害過就是傷害過,不是一句輕飄飄的抱歉就能掩蓋。
而對方處心積慮接近他的目的,李泱并不感興趣。
“既然虞公子已經醒來,西傾如今是回不去了,我這小破地方容不下您的貴體,自行另尋出路吧。”
這下便是要送客了。
小木屋位于林深之處,是十多年前李泱經過時,相中這裡遠離塵世喧嚣,可以躲躲清閑,親手建下的。
未曾想倒是方便了十多年後來逃難。
他說完這番話,虞羨知并未如他想象的那般,自覺告辭離開,反而有些撒潑耍賴的意思,不張口也不動彈,直直立在原地,琉璃般的眼眸凝視他,身影莫名與小白狐的重疊。
李泱擡手遮住視線:“我不吃這一套!”
聽他這樣說,虞羨知果真不再用那般眼神看他,微微低垂着腦袋,纖長濃密的眼睫遮住雙目,給李泱一種随時都有可能會掉眼淚的錯覺。
當然,錯覺就是錯覺,對方再擡起頭時,臉上沒有半點兒濕意。
虞羨知眼神堅定,将小人之言說的異常正直。
“你危難時,是虞府收留,如今我靈力尚未恢複,你也應當留下我。”
李泱:“……”
好,好,實在是好得很哪。
沒料到風光霁月的虞公子會打出這樣卑劣的招數,李泱有種吃了啞巴虧的憋屈,偏偏還沒有任何理由來反駁。
既然非留不可,那有些事他也必須弄明白。
“你我二人,以前是否見過?”
虞羨知乖乖回答:“見過。”
李泱搜腸刮肚也沒能憶起到底在哪見過虞羨知這張美到人神共憤的臉。
“何時何地?你又為何故作不知,将我留在虞府,又是為何化作白狐刻意接近?”
他接連提出好幾個問題,可無論他再怎麼問,虞羨知都不肯再開口了。
李泱怒氣沖沖摔門而去,打算扔他一人在林中自生自滅。
走到半道又反應過來,這屋子是他辛辛苦苦建的,怎能便宜那小子?!
原路折返回去,再推開門時,虞羨知竟正操着掃帚清掃屋内的積灰。
桌面也擺上幾顆色澤鮮嫩,誘人的野果,比他之前找到的大了數倍。
見他回來,虞羨知溫和一笑:“餓了先吃野果墊墊肚子,我清掃完便去捉幾隻野味。”
李泱被那笑迷惑心神,竟真依言去啃了幾口野果,等一整顆下肚才猛然清醒過來。
虞羨知寄人籬下卻行為妥帖,讓他連茬兒都不好找,癱倒在床上,郁悶萬分。
“擡擡腳。”
“……”
他還是覺得不太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