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想回家。
回家。回家。趕緊把衣服穿好。然而鐘青夏手抖着,卻發現自己忘了把襯衫下擺塞進褲子裡,緊接着想起剛剛的感覺,又開始犯惡心。
本來喝得比以往要醉,今晚又發生這些事……先是又遇到前男友……然後就是這個态度惡劣的小姚總……
鐘青夏跪在馬桶前,不停地咳嗽,想吐卻吐不出來,隻有淚水止不住地往外湧。
不行不能哭……哭得眼睛紅腫,這樣等會兒怎麼離開……
鐘青夏咳得腦袋更暈了。他這時想起,韓晨的婚禮,韓晨喝醉的那會兒,自己幫韓晨整理襯衫……
韓晨雖然平時罵罵咧咧的,但是如果看到他的襯衫這麼亂,一定會幫他整理。
柯泉也會幫他,隻不過是默默的。
季永澤……
鐘青夏緊緊抓住襯衫下擺,用力往褲子裡面塞。
在發洩什麼,跟誰鬧脾氣呢。
鐘青夏又停下,深吸一口氣,呼出來,然後擡手抹掉眼淚。
自己的事自己幹。
把自己打理得跟進衛生間之前一樣後,鐘青夏用手指觸了觸眼角。
除了看《忠犬八公》之外,他還存了很多别的合适的理由。
鐘青夏回到晚宴,微笑着又喝了很多酒,微信好友列表多了幾個人。
他看到姚墨和姚總站在一起,應該是……正式介紹?他聽不清,他要保持得體的笑容。
小說看多了,鐘青夏心裡其實還是有懷疑姚墨會不會是假身份,但是,這算是确定了,他真的是姚總的兒子,不是那種僞裝的戲碼。
現實不是小說。小說裡寫被富二代不懷好意地調戲愛上……鐘青夏想起剛才衛生間隔間裡發生的事,渾身就隻是一陣惡寒……
高懸于天花闆的燈光很刺眼,但可能是視線模糊,又變得似乎柔和了一些,光線好像柔軟的絨毛,落在一碟小蛋糕上。
鐘青夏想起,上次與季永澤吃飯,季永澤要給他小糕點。
小糕點被他拒絕了,而季永澤仍想跟他加回好友,又把打印的二維碼塞給他……
他用手摸出是能撕掉的紙質,就當着季永澤的面,毫不猶豫地把二維碼撕掉了。
他隐約能聽到季永澤呼吸聲變重,但季永澤仍保持淡定,又拿出一張跟剛才一模一樣的二維碼,遞給他。
鐘青夏不知道季永澤準備了多少張。他繼續撕,季永澤就看着他撕,看他撕完就又又拿出一張,似乎表示撕多少都行。
就當成是他,發洩一下這幾年來對他的怨恨。
鐘青夏最終收下了一張。
“反正拿着而已,又不是把你放出來加回來了。”鐘青夏用手指夾着這張二維碼晃了晃,接着又想到什麼,看着季永澤,笑了一聲,問道,“你不會是準備給很多人吧?廣撒網?”
這種輕佻的語調神态,季永澤一定會生氣,會冷冷地看他一眼讓他“滾”,或者看都不看他扭頭不理他了。
鐘青夏能看到季永澤神色沉了沉,是不太高興的樣子。
“隻給你一個人的。”季永澤吐出這句話。接着,他似乎又斟酌了下,說道:“希望能跟你以後多聯系。”
然後……就沒有了……
“反正我回去撕掉,你也不知道。”鐘青夏低頭看看二維碼,擡眼再看向季永澤,唇角揚起笑問道,“你不會是想每天都來跟蹤我,每天跟傳銷似的塞給我一張吧?”
季永澤沉默。
好了,他又不說話了。
——你覺得被舍棄的會是誰?
姚墨的問話,忽然闖進鐘青夏的意識裡。
這哪裡是疑問句,分明是肯定句。
鐘青夏還記得,畢業時他在招聘會,對方要當場面試讓他介紹自己,而他很認真地說着說着,卻看到對方在玩手機,接着還打電話。他出于禮貌想等對方打完電話再說,然而對方見他閉嘴,道:“别停啊!你說你的。”接着邊笑邊跟電話那邊的人繼續聊天。
鐘青夏現在想想對方那麼不尊重人,自己當時離開的時候怎麼沒把簡曆帶走。
“别以為你們讀了研學校好有多了不起,清北C9海歸名校碩士的簡曆,我們這裡每次招聘都能收到一堆,還有博士。”
當年聽對方趾高氣昂地說着類似這種話時,鐘青夏隻在心裡想道:我沒覺得自己多了不起啊……
現在他明白對方說工作能力不足照樣開除,其實就是在說他們不要沒有服從性和不能為他們掙到大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