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抵是表情轉變得太快,聞武紹臉上還帶着一絲揮之不去的扭曲。
陳然議似是完全沒有察覺到對方的異樣,面上的表情一如既往,朝他笑笑,“謝謝舅舅。”
後者僵硬的臉緩緩擠出笑容,似是想到什麼,急急忙忙開口道:“對了然然,午飯還沒吃吧?”
話畢,聞武紹擠眉弄眼,拼命朝一旁的許文清使眼色。
“啊、啊對,舅媽今天煮了好多菜,就等着犒勞犒勞你呢……”接收到自家老公的暗示,許文清匆匆開口,幹笑兩聲,“來來來,不要客氣,子輕和宣藝,你們倆帶表哥去餐廳。”
聞武紹身後,被叫到的兩人貌似有些不滿,遲遲沒有應聲。
直到前者警告似地回頭瞪來一眼,那二人才不情不願地撇撇嘴,有氣無力地哦了一聲。
“沒關系的舅媽。”陳然議淺淺一笑,“我先去洗個手。”
說罷,不等幾人反應,他徑直穿過玄關,走向一樓拐角的衛生間。
身後,聞子輕望着陳然議的背影翻了個白眼,輕嗤一聲,“死拖油瓶……”
話音未落,後腦便被人狠狠抽了一下。
聞武紹面色不愉,一手擰着他耳朵警告道:“注意你的态度,在盛家的任務沒完成之前,都給我繼續演下去!”
“憑什麼啊爸!”聞宣藝不爽地跺腳,嘟起嘴,“一想到要在家裡整天看見他我就煩,這種事我做不到!”
許文清連忙攬過她肩膀,小聲安慰,“好啦宣宣,這隻是權宜之計,你就再裝幾天,等盛家把錢打來了,媽給你買個愛馬仕包包好不好?”
聽罷,聞宣藝輕哼一聲,才松口妥協,“我要買上次看中的那一款!”
“好好好,媽答應你。”許文清無奈搖頭,親昵地刮了下聞宣藝的臉頰,“這才是媽的乖寶貝。”
說完,她又含笑看向聞子輕,作出相同承諾,“到時候也把子輕喜歡的那一系列遊戲機全買回來怎麼樣?”
“好耶!”聞子輕聞言,頓時咧開笑容,上前一把抱住許文清,“謝謝媽!”
聞武紹見狀,無奈地搖搖頭,大手一張,擁住了三人。
“等盛家的錢一到手,咱們就把那小雜種趕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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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手間外。
陳然議甩了甩濕漉漉的指尖,将水珠盡數甩到了面前的鏡子上。
腦中的系統正在為他全程轉播玄關處的溫馨畫面,一邊看還一邊憤憤不平:[這聞家人也太可惡了,好歹是姐姐的孩子啊,怎麼能這麼算計。]
陳然議繼承了原主記憶,自然清楚原主在舅舅家寄人籬下的日子究竟是怎麼樣的。
刻薄嫌棄的舅舅和舅媽,趾高氣揚的表弟表妹,在這個家裡,他就是食物鍊最底層。
陳然議的父母所留遺産不多,卻足夠他一個人繼續生活,隻是這筆錢最後被聞武紹以得到撫養權的名義私吞,因此,他也不得不将這個拖油瓶外甥接回家。
即便這般,為了最大限度地節約陳然議的開支,聞武紹每個月給他的生活費不足五百,有時還會忘記打錢,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所為。
至于卧室,也隻能睡在一樓最狹小的傭人間,平常休假日還要給全家打掃衛生,否則動辄就會遭到聞宣藝和聞子輕的謾罵。
“原主被欺負又不是一天兩天了。”陳然議扯下兩張紙巾擦擦掌心,一邊對着鏡子裡自己的臉擠眉弄眼,“他們既然裝,最好就給我裝到底。”
末了,他咧開嘴角,沖着鏡面露出一個人畜無害的微笑。
“畢竟,我也要開始表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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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陳然議走出洗手間,正巧迎面遇上聞宣藝與聞子輕兩人。
後者抽了抽嘴角,努力露出最友好的微笑,“……表、表哥,走吧,媽叫我們帶你過去。”
不知道是因為許久未曾喊出這個稱呼,還是不太習慣這麼和顔悅色地與陳然議講話,聞子輕将整句話念得磕磕絆絆,簡直就像把勉強二字紋在臉上了一樣。
陳然議像是毫無所覺,溫溫柔柔地向他點點頭,“咱們走吧,表弟表妹。”
聞宣藝最厭惡聽到原主這麼叫她,聞言虎軀一震,險些就要忍不住回頭怒斥,即将轉身的瞬間,她的胳膊卻被聞子輕抓住。
後者小心翼翼地湊近她耳朵,唇瓣一張一合,仿佛在念什麼咒語。
“愛馬仕愛馬仕愛馬仕愛馬仕……”
這方法包治百病,竟瞬間就讓聞宣藝平靜下來。
虛抹了一把冷汗,聞子輕随即放緩步伐,緊緊跟着身前兩人,生怕再出什麼變故。
隻是俗話說的好,越怕什麼,越來什麼。
一行人走上餐廳階梯的下一瞬,陳然議忽然晃了晃身子,似是站立不穩,随即朝聞子輕的方向倒下。
然後精準無誤地踩中了後者的所有腳趾。
生怕不夠用力,陳然議還刻意加重力度碾了碾。
幾乎是同一時間,身後的聞子輕就變了臉色。
霎時間,一道殺豬般的慘叫響徹天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