燭光搖曳,昏黃的火光微微跳動,映亮了頭頂挑高的穹形犀頂。
悠揚的琴聲徐徐響起,似潮水般四溢開去,淌過耳畔。
骨節分明的手指輕輕握住鋒利的銀色餐刀,刃尖劃過白色瓷盤,割開牛排厚厚的肌肉紋理,留下一道淺褐色的醬痕。
鮮香的熟烤氣緩緩飄起,與被切割成小塊的牛排一起送入口,頗有嚼勁的肉質瞬間爆出汁水,盈滿了整個口腔。
吃得急了,緊實的肉筋被倉促咽下,險些卡住喉嚨,那隻手又忙不疊拿過身側的高腳杯,淺淺抿了口其中深紅色的醇厚液體。
隐約聽見對面人似乎問了句什麼,陳然議沒有聽清,有些茫然地擡眼:“嗯?”
“聽說聞總前兩天進醫院了?”見他沒聽清,盛行簡好脾氣地再重複了一邊。
他今日穿了一身相對休閑的襯衫,領口微微敞開,解開了兩顆紐扣,顔色也是偏為平淡的淺灰,此刻目光很是真摯地看向面前人,似乎也隻是随口提起這個話題。
“哦,是啊。”陳然議像是才想起來這事,手上動作頓住,視線有些飄遠,“聽舅媽說,好像是去看病了。”
得到肯定的答複,盛行簡輕輕點頭,垂眼切下一小塊牛肉,“原來如此……聽說聞總似乎是因為顱部問題住院,盛氏旗下的醫院最近正好招募了一個專攻腦科問題的頂尖醫生,要是聞總不嫌棄,可以過來看看。”
“哪裡談得上嫌棄不嫌棄……”聞言,陳然議淺笑着抿了抿唇,“那還要多謝盛總關照了。”
兩人極有默契地對視一眼,随後雙雙低頭,繼續無聲地切肉。
眼見陳然議一口一塊吃得開心,他腦子裡的系統倒是急得不行。
系統:[宿主,盛行簡和你簡直就像兩個假人在拼桌。]
考慮到過幾日的任務,它最近愁得代碼一把把掉色。
[要是完不成任務一,咱們就都得完蛋了……]系統絮絮叨叨道,[這可能是你最後接觸盛行簡的機會了,你一定要把握住啊宿主。]
陳然議則面不改色地繼續吃,時不時還稱贊兩句,“怪不得原著裡大家吃飯老來這個餐廳,這牛排的确不錯。”
系統哭喪着聲音:[嗚嗚嗚嗚嗚宿主你别吃了……]
“你先别急嘛。”陳然議自顧自從叉子尖端咬下肉塊,表情始終平靜,“俗話說做事前不能自亂陣腳,其實我早就想好辦法了。”
系統急得用代碼撓了兩下屁股:[宿主,你說的想辦法,該不會就是在酒店一天吃四頓,然後閑了出門逛一逛,困了回來睡一睡吧?]
“嗯……”陳然議遲疑片刻,随即堅定道,“怎麼會呢?你的宿主是那樣的人嗎?”
系統:[是。]
“……”
這還是陳然議頭一回聽見系統這麼幹脆地回話。
系統:[而且你前兩天就是這麼過來的。]
“……”
面臨對方的指控,陳然議辯無可辯。
好不容易從聞家那個地方出來,又拿上了聞武紹的銀行卡,他不趁此時消費,就真成任人搓圓捏扁的乖乖外甥了。
所以在得知聞武紹被緊急送醫後,陳然議更開心了,連夜把好舅舅給的三百萬全部套刷到自己的卡裡去了。
當然,換來的後果就是……手機現在不停地有電話打來。
但為了讓系統安心,他還是決定先将自己的初步規劃說出來。
既然已知當天事件的起因是盛行簡吃了下過藥的菜,那他隻要保證對方沒吃到這盤菜、或者菜裡根本沒下藥就好了。
他的第一步謀劃就是:潛入後廚,阻止下藥。
對此,系統發提出合理的疑問。
系統:[請問,以你的身份,該如何潛入後廚呢?]
陳然議斬釘截鐵:“不知道。”
系統:[……]
真是好完美、好天衣無縫的計謀。
沉默片刻,系統開始深深懊悔當初草率的選擇,居然隻看顔值選中了這個不靠譜的宿主。
它決定自閉一會兒,順便祭奠一下自己那即将逝去的統生。
見系統不再說話,陳然議以為其已經被自己高超的計劃折服,倒也沒多想,繼續埋頭切起了牛排。
鋼琴的流暢樂聲與裝潢精緻的周圍相互映襯,雪白燭身頂部的火焰與瓷瓶中熱烈綻放的血紅玫瑰形成對比,難得叫人感受到蓬勃湧動的生命力。
吃着吃着,身後忽然傳來道陌生的聲音,打破了兩人之間的沉默。
“陳……然議?”
被叫到的當事人聞言一愣,停下手裡刀叉的動作,疑惑側身望去。
不遠處,見他轉過頭,一個年輕男子頓時面露驚訝,忙快步走近,定定停在了陳然議桌邊。
“真的是你啊?”那人見陳然議的眼神透出些許茫然,當即換上一副誇張的表情,“你不會不記得我了吧?咱們可是大學同學啊?”
聽他這麼一說,陳然議下意識蹙眉。
大學同學?誰?
盯着眼前這張擠眉弄眼的臉三秒,他迅速從記憶的長河裡滾出來一圈,總算想起了對方身份。
既是原主的大學同學,也是……原主的前暗戀對象。
說到這點,就很難不讓人想到一些不太愉快的事情。
原主從小在聞武紹家那種環境長大,性格不可避免地較為畏縮,也相對内向,因此從小到大就很少有什麼好朋友。
一路這樣孤零零地上了大學,直到大二的某天,原主碰巧路過籃球場,險些被裡頭飛出來的籃球砸中,是當時的同班男生替他将球攔了下來。
如此庸俗又老套的英雄救美橋段,卻陰差陽錯地讓原主墜入了愛河。
從這時候起,他就開始暗戳戳地關注這個男生,先是大着膽子在小組作業的時候加上了對方的聯系方式,才得知他的名字。
大概是原主實在不會藏事情,這點喜歡很快就被察覺,并以此作為嘲笑的談資,被普信以及他的那些兄弟在班裡大肆傳播。
正是因為這點,原主人生裡唯一冒泡的愛情小火苗熄滅了,再一次孤獨地度過整個大學時期。
想起面前人身份的同時,陳然議也不可避免地想到了對方做的那些事情。
因此,針對蒲信格外熱情的招呼,他隻是微微扯起嘴角,皮笑肉不笑道:“呵呵,你好啊。”
沒能第一時間認出對方,其中也有部分原因是蒲信的變化實在太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