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不願意嫁給自己的宋雲棠,在睡前看那種書,讓此時的沈硯不知作何感想,開始有點看不透她了。
他輕歎了一聲,最終放下了帳子,蓋着從櫃子裡抱出來的被子躺下了。
一夜無夢。
翌日天才亮了沒多久,宋雲棠就被沁雪叫醒了。
以為還在宋府,宋雲棠下意識拉過錦被蒙住自己的臉不肯起床,悶悶的聲音從裡面傳來,帶着濃濃的撒嬌意味:“沁雪姐姐,我好累,讓我再睡一會兒。”
在外間伺候沈硯的小厮聽了這聲音,趕緊低下頭,假裝自己什麼都沒有聽到。
顯然大家聽到累這個字的時候都誤會了什麼,以為這對新婚主子昨晚已經圓房了,尤其是小厮青堰,不敢想象素日裡清心寡欲的郎君在洞房花燭夜的場景。
沈硯不知道衆人的想法,今天要去正堂給母親敬茶,父親雖然不在了,但是母親還在,她身子不好,卻是不能讓她久等。
為了不讓母親在那邊等他們太久,穿戴好的沈硯轉身進了裡間,就看見沁雪正站在床邊耐着性子哄對方起床。
沁雪好說歹說,錦被裡的人仍舊一動不動。
她這位主子素來被嬌慣,每天起床都要她哄許久,最後才會不情不願地起床,若是惹這位小祖宗不高興了,她還會使性子不去給宋府那位老祖宗請安,她們這些做下人的就會挨上幾句夫人的罵。
可如今與在宋府時不一樣,姑娘現在已經嫁進了沈家,不能像以前那般任性,尤其是今天還要給婆母敬茶,要是去遲了了,說不定還會給婆母留下不好的印象。
眼見着已經穿戴整齊的姑爺走了進來,沁雪心裡立刻替宋雲棠擔心起來,雖說姑爺的脾氣看着挺好的,可萬一姑爺這回生氣了如何是好?
被子裡的人兒并不知道沁雪忐忑的心情,迷迷糊糊中等了一會兒沒聽見對方哄自己起床的聲音,以為是她放棄,索性換了個舒服姿勢準備接着睡覺。
然而下一刻,一道溫和的聲音隔着被子傳來:“今早還要給母親敬茶,别讓她等久了。”
這聲音落在宋雲棠的耳中猶如驚雷,一瞬間就在她的腦中炸開了花,将她的睡意瞬間趕走。
她一個激靈掀開被子,然後坐起身忙讓沁雪伺候着穿了鞋襪,下地後一邊往妝奁前走還一邊對着沁雪嗔道:“怎麼不早叫我醒來,你看現在都什麼時候了。”
變臉快得讓沈硯都沒有反應過來,見伺候她的兩個下人面色平靜,他便知道她平日裡大概就是這樣的。
晴雨從箱子裡拿了一套海棠紅的衣裳走到宋雲棠的身邊,看着是要伺候她穿衣。
人既然已經起了,沈硯不想繼續留在這裡,在看見繞到宋雲棠身後要褪去她昨夜穿的寝衣,露出她雪白的肩後,他忙移開目光擡腳便出去了。
以為姑娘家穿戴要花上好些時間,尤其是宋雲棠這種出自世家大族的小姐,少不得要精心裝扮一番。
沒想到的是,沈硯在院中的海棠樹下隻等了一炷香的時間,偏頭就看見宋雲棠被兩個丫鬟擁着走了出來,換了濃妝的她顯得清麗,仿若出水芙蓉,那身海棠紅的衣裳襯得她肌膚勝雪。
見了站在院中的沈硯,她有點不好意思道:“讓郎君久等。”
那雙漆黑的眸子在她身上停留了一瞬,等對方款款走到他身邊,這才對着她道:“母親已在正堂,走吧。”
宋雲棠見對方臉上似乎沒有一絲不耐煩的樣子,這才彎了彎眼睛跟了上去。
二人并肩出了院子,拐上了遊廊。
沈家不大,即便昨天她頭上頂着喜帕,也記下了從正堂到喜房的路。
兩名丫鬟落後他們夫婦二人幾步遠,宋雲棠走到一半的時候,終于還是沒忍住看向走在她身邊的男人。
傳聞六年前沈硯中狀元的時候才十八歲,是當時榜上最年輕的一位,又生得一張眉目舒朗的臉,想來讓不少女子心向往之。
看着他完美的側臉,宋雲棠在心裡惡狠狠地唾棄了一遍謝豫,前世她當真是瞎了眼,才會看上他,與身邊的男人比起來,謝豫簡直就是沒眼看。
且最重要的一點是,沈硯性子比謝豫好了許多,不會動不動就給她冷臉看,或者對她冷嘲熱諷。
似是察覺到了她的視線,沈硯朝她這邊看來,恰巧看見她眼中來不及收起的嫌棄之色。
他面上不顯,知道她原就不滿意這樁婚事,會對他不滿也是屬實正常,索性假裝沒看見那抹嫌棄,隻溫聲問她:“怎麼了?”
偷看對方被當場發現,饒是她臉皮再厚也不禁紅了臉,為了不讓對方覺得被冒犯,尴尬中她随便尋了個話頭。
她斟酌了一下用詞,在對方耐心的等待之下,這才軟着聲音問道:“我有件事想求郎君,若是我說了,郎君是否會不高興?”
素來驕縱的少女像一隻小貓,在他面前收起了自己的爪子,于他眼前小心試探。
沈硯見她這幅樣子,旋即淺笑了一下,溫聲道:“但說無妨。”
溫潤的笑聲落在耳中,便知道對方定然不會同自己計較,宋雲棠放下心,她仰着一張巴掌大的小臉,靠近沈硯,小聲問他:“榻上的軟枕和被子我用着不舒服,有點硌人,我身上還留着被硌到的印子,郎君可否把它們換了?”
想到昨晚宋雲棠睡得那麼沉,怎麼也看都不像是被硌到的樣子,沈硯下意識往她的後頸看去。
她梳着婦人的發髻,所有頭發都被盤了上去,似乎為了給他看被壓出的痕迹,此時她為了配合他而微微低了頭,他一低頭就能看她那修長雪白的脖頸,從海棠色的衣襟裡伸出來。
視線往裡一點,剛好可以看見幾道紅痕,那形狀像是軟枕上用絲線繡的牡丹花瓣。
真是,嬌氣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