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起來時,宋雨晴專門找了長袖長褲穿着,褲腿是在家時自己動手改成抽拉繩綁着的,到了幹活的時候就把繩子給綁緊,這樣不擔心有蟲子跑腿上,她其實最擔心的是螞蝗。小時候在川省老家時,她是見過爺爺奶奶下地回來後小腿上趴着螞蝗的,那會兒年紀小,但那個場面想起來就頭皮發麻,這些年都沒忘記過。
“我怎麼沒想到呢,今晚回來我也要把褲子給改一改。”李思悅看她貼着腳踝綁緊繩子,尼龍襪也把露出來的腳踝給包裹嚴實,穿上舊布鞋,再把大草帽一戴,整個人都被包了起來。
“怪不得你白。”
宋雨晴:沒用的,過段時間該黑還是會黑。
早飯是直接做飯吃,另外還做了青菜饅頭,吃了飯,又各自拿飯盒來裝饅頭和腌芋苗,這就是中午的夥食了。
楚小雲道:“還好你們來了,不然就我一個人忙這些也夠嗆,中午沒時間做飯。”
他們和當地隊員不一樣,這裡的人大多都是一大家子一起吃住,家裡的分工安排得好,不怕沒人在家做飯吃。但像他們這樣的就難一些,有時候是幹活太累了不想費力做吃的,有時候是幹活的地點遠,來回跑的話既耽誤時間又費勁。于是,像他們這樣抽不出專門的人做飯的,就早上連着中午的飯都給做了。
宋雨晴和吳向東所在的第四小隊,這個月幹活的地點就離得遠,大家帶農具走過去,得走上四十分鐘。
上至五十多歲,下至七八歲,男女老少都有,手推木車上放着農具,由兩個壯漢輪流推着走前面。
東家長西家短地聊着,帶隊的小隊長還帶頭唱起歌來,宋雨晴剛開始放不開,但吳向東這人外向,很快就和當地的叔嬸哥嫂聊上了話,唱歌時賣力地扯開嗓子吼,宋雨晴被他感染,也跟着唱了起來。
雖然她根本就不知道這首歌的歌詞,但聽了兩遍,總能附和上幾句。
第四小隊的人對她和吳向東沒表現出多大的好奇,走到分配的田地,宋雨晴跟着陳四嬸學怎麼插秧,這個沒什麼技術難度,一會兒功夫就學會了,然後就彎腰吭哧吭哧地幹活。
旁邊的人也在說話,會有嬸子來問她老家是哪的、怎麼會想着來下鄉插隊。實在是嬸子們覺得宋雨晴看起來不像是幹過活的,想着她家裡條件應該不錯才是。
“老家是羊城的,家裡就是普通家庭,在城裡沒工作,總不能一直在家待着。”
“羊城啊,那還不算遠。咱們這兒也不少人也講白話呢,你家那也講白話的吧?”
短短幾句話,宋雨晴也能和第四小隊的隊員們說上話了,中午吃飯時,兩個差不多年紀的嫂子把她叫上,到一棵荔枝樹下乘涼吃飯。
紅梅嫂和阿月嫂都是近兩年才嫁過來的新媳婦,紅梅嫂有個一歲大的兒子,阿月嫂才結婚半年,還沒有孩子,兩人的年紀其實比她實際年紀還要小一些,但在這兒,她對外的年紀才“十九歲”,就被她們當成了妹子。
渾身都是汗黏黏的,宋雨晴彎了一上午的腰,現在都快直不起來了,坐在樹底下拿草帽扇風扇了好久,才去不遠處的小溪邊洗手,拿手帕沾濕了再擦擦臉和脖子。
太餓了,所以菜饅頭配腌芋苗也變成了美味。
“你要雞仔不?等忙完夏稻收割,剛好可以抱雞仔回去養。我娘家那有人可以換雞仔,兩毛錢一隻,你要的話和我說,提前給你留着。”
“好,我回去問問舍友們。”她對物價和這邊養殖了解得不夠,還是得回去問問楚小雲他們再決定。
中午在樹底下坐着睡了半小時,睡得正香呢,小隊長拿起棍子和壞的鐵盆,duangduangduang地連敲三下,“起來了起來了!”
大家快速地去溪邊捧水洗臉,去一去夏季午後的熱氣,又開始熱火朝天地幹活。
下午不到五點,小隊長又敲鐵盆提醒大家收工了,宋雨晴跟着大家排隊,記分員在前面給大家記上工分。這裡是按勞動力強弱和上工時間來記分,像她和幾位嫂子,和大家一樣上工下工,沒有磨洋工,今天就記了八分,也有力氣大的嫂子,能拿十個工分,男同志都不見得個個都能拿十個工分的。
小隊長今天重點關注了宋雨晴和吳向東兩人,看他們勞動時認真勤懇,看着不像是躲懶的,心裡也放心了許多。
這些年分下來的知青,除了最開始66年來的那批,後面兩批來的知青裡總有那麼一兩個拖後腿的,大隊長說分兩個知青過來的時候,他都擔心人會不會第一天上工就累暈。
現在一看,那個女同志看起來累得沒什麼精神,但還沒到暈倒的程度。
第四小隊的人走回去時,離大隊曬場近的田地裡的小隊還沒下工,宋雨晴問了阿月嫂,才知道弘安生産隊底下13個生産小隊,都是輪流去遠的那幾塊地勞動的,去遠的地方,勞動時間就比其他小隊的少半小時,而且他們小隊中午休息時間短,所以他們回來了而其他離得近的小隊還沒下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