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峰走進房間輕輕關上門,嘴角還噙着笑容,視線一點一點輕巡房間裡的擺設。
這房間和安晴那邊一樣,也是個兩平方的小房間,逼仄而壓抑,一張床,一張小桌,一把椅子就是屋子裡全部的家具。
牆邊有一排挂鈎,是用來挂衣服的。
白峰很平靜地看完房間後,走到桌子邊,拉開椅子坐下,随後拿起桌子上的水壺,翻開倒扣在桌子上的水杯。
嘩啦啦——
水壺裡的水傾瀉而出,倒入杯子裡。
這水是開水,冒着騰騰熱氣,白霧模糊了白峰的視線,他沉默地看着水杯裡還泛着漣漪波紋的水,嘴角的笑容一點點消失,眼裡浮現出倦怠和麻木。
他輕輕摩挲着杯沿,好一會兒,從衣服口袋裡拿出一條手帕。
手帕上沾染着細細小小的綠色絨毛。
這是他搬運變異植物紅葉的時候,用手帕輕輕在上面抹了一下,從上面抹下來的絨毛。
紅葉顔色鮮豔奪目,狀似手掌,葉片肥厚,上面有着許許多多細小的綠色絨毛。
這種變異植物劇毒無比,不小心吸入葉片上的絨毛都容易中毒,因此每次去收集紅葉的人都必須小心了又小心。
紅葉劇毒無比,但卻是配置克制草木生長藥劑的原料之一,對基地來說非常重要不可或缺。
白峰凝視着手帕上沾染的絨毛,小心把絨毛抖落在水杯裡。
紅葉的絨毛受不得高溫,抖落水中的刹那,就融化在其中。
白水頃刻間變成了一杯淺綠色的水。
白峰端起還有些燙手的水,凝視着其中的液體,看着蒸騰的白霧一點點變少,等着水溫逐漸降低。
他就坐在桌前這麼靜靜等着。
眼前仿佛浮現了那一張張熟悉的臉。
他曾是1011隊的隊長,那一次重傷後,他不能再擔任1011隊的隊長,退居在基地中,成了實驗室材料搬運工。
在這個世界,人與人都默契保持着足夠的距離,即便留守基地中的人,也因為早就習慣了和人保持距離而不會和人建立親密關系。
可曾經外出壓力再大,再怎麼壓抑,至少身邊還有隊友。
而現在,他獨來獨往一個人,感覺像是被黑暗包裹到快窒息了。
每天他都感覺很累,前路迷茫,看不到未來,甚至覺得活着很沒意思,很痛苦。
白峰知道這種心态不對,他也竭力給自己找活下去的希望,他去參與每晚廣場上的唱歌活動,參與娛樂角的遊戲,甚至去圖書館租借小說,還嘗試過自己寫小說。
他很努力很努力地活下去。
曾經的隊友,在他脫離隊伍之後,就和他保持了距離,但白峰在每一次他們出任務的時候,都會在下午等在基地入口處,看到隊友平安回來,他就會默默走開。
可這一次,他等不到曾經的隊友了。
白峰感覺太累了,很累很疲憊,他已經沒有精力再走下去了。
這種感覺很早之前他就有,随着時間越來越深,這次得知1011隊伍出去任務之後,獸潮提前爆發的消息,如同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一樣,他不想掙紮了。
這麼活着,太累了。
雖然得到消息之後,白峰就已經收集了紅葉的絨毛,可他還是抱着一點微弱希望去基地入口等着。
直至天黑,也沒有人進入基地。
白峰晃了晃水杯中的水,水溫已經降了下來,他端着水杯湊近嘴邊。
紅葉劇毒無比,雖然他隻收集到一點絨毛,但也足夠緻命了。
他忽然想起了隔壁的女孩子,心裡升起了一絲歉疚,希望他不會給她造成心理陰影。
這點歉疚,讓他遲遲沒能喝下水杯中的水,可也放不下。
最終,他還是狼狽地選擇了逃避,在心裡默默和安晴說了對不起後,水杯傾斜。
咚咚咚——
水杯還沒碰觸到嘴唇,門口就傳來了敲門聲。
白峰一頓,遲疑了一會兒,還是放下了水杯,并且用水壺擋住水杯,這才起身走向門口。
門外的敲門聲還在響,一下又一下。
白峰打開門。
随即愣了愣,“安以晴?”
安晴笑了笑,點頭問:“我能進去嗎?”
這話問得莫名其妙,白峰皺起眉頭,“抱歉,我沒這個意思。”
在基地中,人與人都默契保持距離,杜絕親密關系,但不代表他們就真的斷情絕欲了,相反,基地裡的人對性十分開放,兩人隻要互相看對眼就能度過一個美好而放松的夜晚。
安晴過來敲門,還問能不能進去,在白峰看來顯然就是想發生點什麼的意思。
或許是他之前主動和她打招呼的舉動,讓她誤會了。
白峰感覺有點好笑,不明白她怎麼會看上自己。
安晴被白峰生硬拒絕的語氣弄得有點懵,什麼叫他沒這個意思?“不是,我隻是想和你做個交易。”
交易?白峰蹙眉,看安晴的樣子,大概也明白剛剛是他想太多,但又更疑惑了,“什麼交易?”
安晴歎了口氣說:“進去說吧,這裡不太好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