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了,很快就能出去了。”
沈魚用餘光一直注意着陸笙,“師兄,你還記得嗎?你說出去之後也會跟我做朋友的。”
“為什麼非要做朋友?”
沈魚咬了咬嘴唇,她心理沒有一個非要跟陸笙做朋友的理由,最後隻想出了一個蹩腳的借口,“因為我喜歡交朋友,在這裡遇到的所有志同道合的人,我都想跟他們交朋友。”
沈魚突然想起之前看到的一個比喻,人就像是樹木,各自生根,每增長一次年齡就在身上畫一圈年輪,時間和經曆都會成為養料。
沈魚覺得陸笙就是一棵枝繁葉茂不缺營養的樹,但是她現下卻是一棵陽光和風雨都是缺一不可的樹。
但是,沈魚确定自己會為一棵曾經走過漫漫長路、翻山越嶺、轟轟烈烈的樹而産生一些複雜的感情,他有過自己從未有過的經曆,而這段經曆是她無論如何都無法彌補上的。
歲月和時光是一段柔和的濾鏡,自動地鍍在人的身上,熠熠生輝。
陸笙說:“那就做朋友吧。”
沈魚先是一愣,随即開心地笑了起來,“師兄,你上學的時候逃過課嗎?上班的時候翹過班嗎?”
陸笙搖了搖頭,“沒有。”
“遊戲時間結束。”
“排行榜積分前五名的玩家會自動離開這裡。”
“動物城歡迎各位的到來。”
沈魚清楚地聽完了廣播,然後從草地上站了起來,她低頭看着陸笙,“師兄,我們現實生活中見。”
“沈魚,回見。”
【叮,系統提示,玩家沈魚,好久不見,歡迎回歸。】
【恭喜您完成三星級副本——瘋狂動物城。】
【正在為您重新結算所有積分,請稍候。】
【請問現在是否登出遊戲,回到中轉區?】
沈魚在心裡默默地回了個是,然後她伸手同陸笙告别,一陣天旋地轉之後,她重新站到了中轉區的街道上,隻不過這次并不是低級中轉區,而是屬于高階玩家的高級中轉區。
沈魚擡頭掃了一眼華麗的高級中轉區,随後直接登出了遊戲。
比起現在在中轉區休息落腳,沈魚更想回到現實世界,看看那些人有沒有趁她不在而将她的人生戲弄的亂七八糟。
沈魚從沙發靠背上直起了身,她神情未定地看着四周熟悉的擺設,最後将目光放在了牆壁上的挂鐘上,她是在周六晚上的十點進入的《雙體》副本,結束之後馬不停蹄地被投放到了《瘋狂動物城》這個副本。
現在,她已經安全地從這兩個副本中離開,牆上的挂鐘顯示的時間是周天晚上的十點三十分。
沈魚迅速從茶幾底下摸了一個記事本出來,将黑袍女告訴自己的世界寫了上去。
“六月十七号晚上二十點三十分,白渡橋。”
沈魚摸出手機看了一眼時間,黑袍女所指向的時間是下周六的晚上,她的目光從手機屏幕上的時間滑到了下方的通話記錄上,上面冒了一個刺眼的紅色氣泡。
沈魚鬼使神差地點開了通話記錄,裡面被标紅的是一個陌生号碼,她手指微顫,心髒也跟着狂跳了起來,然後她将号碼播了出去。
陸笙第一時間将手機接了起來,“喂?”
沈魚莫名其妙地感覺到了一股委屈從心底湧了上來,堵得她的喉嚨發緊,“師...師兄......我回來了。”
“沈魚,歡迎回來。”
沈魚聽着陸笙略帶睡意的聲音,忍不住控訴道:“但是我的雙休沒有了!被人偷走了!”
陸笙輕笑了一聲,“沒關系的,五天之後它還會回來找你的。”
沈魚聽着陸笙平淡的聲音,整個人放松地靠在了沙發靠背上,疲憊如同潮水一般将她包裹,“師兄,明天我請你吃飯吧,能不能賞個臉,就當是上次花椒雞的回請。”
陸笙從床上起身,他從床頭櫃處摸過自己的眼鏡戴好,“明天可能不行,我不在滬南市,怎麼了?”
“沒怎麼,我就是想找你吃個飯。”沈魚吸了吸鼻子,放低了自己的聲音,換了一個理由,“順便問你一些事情,而且我一天都沒吃東西了。”
陸笙沉默了片刻。
“沈魚,我在臨安,明天是周一。”
沈魚心中燃起了一絲的希望,“我最近手頭上沒有案子,我明天想先回家,明天晚上可以嗎?”
陸笙忍俊不禁,他覺得沈魚這個人有些不講理,明明是她的要求,但是現在卻做出了一副被強迫的模樣。
“我周二就回去,到時候再約。”
沈魚急忙說:“别,我可以周二跟你一起回來。”
陸笙說:“那你看你自己的時間安排吧,訂好之後,告訴我行程信息,我去接你。”
“那......明天見?”
沈魚的聲音中有着藏不住的喜悅。
“明天見。”
陸笙挂斷電話,起身整了整睡衣,然後拉開房門往外走去,從餐桌上端起已經發涼的水杯喝光了裡面的水。
“小笙,我剛剛聽你在打電話,是不是工作很忙,其實你不用每周都回來陪我的。”
“外婆,不是工作上的事情,一個朋友想到這邊來散心而已,而且我在休年假,不回來陪你的話,我還能陪誰?”
一陣蒼老的歎息聲從房間裡傳了出來。
“如果你的朋友不介意的話,請他到家裡來吃飯吧,外婆的杭幫菜燒的比外面的好。”
陸笙回道:“我到時候問問她的意願。”
“好,你早點睡吧。”
“外婆,你也早點睡。”
陸笙輕手輕腳地将水杯放回原處,重新在其中添滿了水。
沈魚挂斷電話之後,在原處坐了片刻,随後她搖頭晃腦地到冰箱前取了一瓶冰鎮可樂,二氧化碳在冰鎮過後起到了意想不到的提神醒腦和補充體力的效果。
沈魚拎着可樂瓶子走進了書房,她打開電腦,把監控存檔調了出來,一幀一幀地去觀察她過去一天的所作所為。
沈魚看着自己無意識地在房間中走來走去,做得最多的事情就是解決日常生存需求,時間一點一點的推移,沈魚的心也越來越沉。
因為她從監控中看到了自己在跟房間裡另外一個看不到的“人”在交談。
沈魚看着電腦屏幕中的自己,肢體動作和雙唇的開合都像是在跟别人交談,而監控之中并沒有那個人的存在。
沈魚的手指搭在音量器上,但是她卻沒有勇氣将聲音打開,她怕看到、聽到自己的臉和自己的聲音做出不屬于自己的表情,發出不屬于自己的音調和說話方式。
沈魚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她拉開自己的書桌旁的抽屜,将其中的伸縮棍取了出來,與其去聽監控視頻中的聲音,不如去查看房間中的那個看不見的“人”是否還在。
監控視頻中那個看不見的“人”,可能是監控器無法捕捉到成像,一個讓監控器捕捉不到磁場信号的“人”,或者是那個人壓根就不想讓監控器捕捉到它,無論是哪一種,都證明了這個人并不是人類。
沈魚的小公寓并不大,兩室一廳不足一百平米的地方,她每去到一個房間都會打開燈,憑借着沈魚對那些人的了解,既然她已經回來了,就沒有必要再繼續遮遮掩掩下去。
沈魚将所有的房間都檢查了一遍,然後徑直走向了自己的卧室。
“沈魚,晚上好啊,我沒想到你會從那裡出來。”黎景東鸠占鵲巢般躺在沈魚的床上,拿着沈魚的睡前讀物,“如果你在那個世界中多待一段時間,你不僅僅會看到你的朋友,還會看到你所有的家人。”
沈魚松了一口氣,“誰讓你躺到我床上的?真惡心。”
黎景東說:“我問你一個問題,你願意留在這個世界是為什麼呢?如果另一個世界有你所愛的所有人,你會不會願意抛棄這個世界然後去到那個世界呢?”
沈魚收了伸縮棍,松手放在了門口的矮櫃上,反問黎景東,“你呢?如果是你的話,你會怎麼辦?”
“怎麼辦?”
黎景東認真地思索了起來,在他準備開口回答的時候,沈魚直接擡手打斷了他的話。
“你想怎麼樣,我不關心,我也不在乎。”沈魚說,“我現在需要休息,請你立刻離開我家。”
黎景東笑了一聲,“這麼絕情嗎?我可是來恭賀你的成功的。”
“黃鼠狼給雞拜年,你能安什麼好心?”沈魚将房門打開,一臉不耐煩地說,“快走快走,趁着我心情還不錯,趕緊離開我家,否則我就要跟你清算占據我身體的事情了。”
黎景東從床上翻身而起,他緩慢地走到了沈魚的面前,“放心吧,以後再也不會占據你的身體了。”說完,他将挂在脖子上的頭戴式耳機轉移到了耳朵上,繞過沈魚從大門走了出去。
沈魚跟上去将大門反鎖,直到現在才真正地松了一口氣,她快步折回卧室,将床單被罩全部拆下來扔進了洗衣機裡,然後坐在魚缸旁等熱水放滿。
沈魚疲憊地閉着眼睛,手指按壓着自己的眉心,耳邊的水流聲莫名其妙地具有催眠的作用,她将自己泡進溫暖的熱水之中,恍惚之間覺得自己像是在做夢。
夢中,她覺得自己又回到了熱氣沖天的巨樹森林之中,直直地走向了那塊祭台前,四塊石碑上的文字從石碑上向她飛了過來。
沈魚猛地睜開雙眼,她匆匆裹好浴袍便往書房沖,從電腦上調出了一份篆書對照表,将腦海中那幾個快要模糊的字符同簡體字一一對照。
最終,沈魚得出了五個名字。
秦縱
曲有顧
魏風
餘時徽
何箐
費靖川
沈魚撐着頭思索了片刻,随後合上筆記本,準備明天帶着去臨安找陸笙問個清楚,即便是陸笙依舊不會說什麼,但是江宥辰估計會有所透露。
想到江宥辰,沈魚突然心中一驚,想起了在雙體副本中看到的那個仿生江宥辰以及厄難,她突然對于江宥辰邀請她進入逐鹿的目的産生了一絲的疑惑。
沈魚拿起手機解鎖打開,聊天軟件裡有昨天晚上江宥辰發的一條未讀信息。
“沈小姐,下周就是第一輪的公會賽,到時候帶你認識一下公會成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