塗漣不是個沒心沒肺的人,在得知仇瑜可能懷疑自己之後,寝食難安,坐立不甯。
雖然他想告訴自己,如果仇瑜真有猜測應該第一時間來試探他,不達目的不罷休才對,如今他走了,證明他擔心的事肯定還沒有發生。
要麼,在仇瑜的試探下他過關了,要麼,仇瑜自始至終就沒有懷疑過他的身份,否則不會如此輕易離開的。
可他控制不住。
虧心事做多了,總會有報應的,欺騙别人的感情,也算是虧心事吧,還是十惡不赦的那種。
他心中慌亂,即便百般遮掩,還是被付菡看了出來。
付菡當他身體不适,強行塞了幾顆靈藥給他。
那些東西塗漣雖然見都沒見過,但也知道随便扔出去一兩個便價值連城,付菡用在他身上卻像喂糖豆一樣毫無心理負擔。
塗漣好東西吃得越多,身體愈發舒暢,心就更亂了。
付菡除了最開始總說他們之前本來應該是道侶之外,并未對他做出什麼出格的事。
相反,還出乎意料地關心他,尊重他。二人朝夕相處,付菡對他照顧得無微不至,這幾日甚至都不再提起道侶這個詞了。
塗漣一開始防着他,後來是看不出端倪想要見招拆招,誰知道人家好像根本沒準備出招。
付菡發現塗漣一直看着他,對他微笑:“你怎麼了?盯着我做什麼?”
塗漣好像從來沒有仔細地看過眼前這個男人,但因為日日相對,又好像已經在心裡記下了他的樣子。
“我感覺,你好像比我剛見到你的時候憔悴了一些。”
付菡彎了彎唇:“是錯覺。”他眸子清亮,看得塗漣沒忍住移開了目光。
“不過,我還是很開心的,你終于開始關心我了。”
今夜天邊挂了個細長的月亮,塗漣瞧了一眼,“我想喝點兒酒。”
付菡愣了一下,點了點頭:“我去拿,你等我。”
兩人約在了客棧的後院,冬日嚴寒,大家都窩在房間裡不願意出門,他們不覺得冷,有時候會在後院聊天喝茶,喝酒是頭一次。
付菡拿了酒過來,還順手端來兩盤小菜,“他們的飯菜下等,這酒倒是不錯。”
塗漣仰頭看他:“你嘗過了?”
付菡笑道:“聞到味兒了。”
将兩個酒杯斟滿,塗漣也聞到了酒香:“你一定是專門找出了味道最好的那一壇。”
付菡笑而不語,兩人對視一眼,誰也沒有說話,端起酒杯輕輕一碰,清脆的聲音唯恐吓到了天邊殘月。
一杯酒下肚,付菡輕輕出了口氣:“你知道嗎?很多年前,我們也曾經像這樣在一起喝酒的。”
塗漣靜靜地看着他,輕聲詢問:“是嗎?”
付菡點點頭,明明隻是一杯酒,看起來卻好像醉了,眼神逐漸迷離,眼底情緒也有些許失控。
“很多年前有過的,嗯,再遠一些,我們并不是像這樣坐在一起喝酒,而是躲起來喝的,躲在後棂山……川無峰的後棂山。”
塗漣眼皮一跳,川無峰的後棂山?付菡去過川無峰?還……跟他這個殼子一起躲在後棂山喝過酒?
不可能,不可能的。
後棂山是川無峰禁地,他們在拜入師門第一天,學會的第一條規則,就是不能擅闖後棂山。
師門有訓,後棂山鎮壓着宗門前輩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抓回來的魔物,整座後棂山看起來雖然其貌不揚,但隻有修為高深的宗門長老才能進去,心智稍有不堅便會被魔物影響。
塗漣從來沒去過,他還被叫做司慕時,資質太低,後來得了仇瑜的好處能進内院學習,可還是差其他師兄弟不止一大截。
他那時候滿心都是如何盡快完成攻略任務,在仇瑜眼中看來,就是因為自身能力不足所以總是活得謹小慎微。
仇瑜心性堅定,一開始是每日認真修煉,後來是每日認真和他一起修煉,再後來……不說也罷。總之,他們在川無峰修習之時,沒有機會接觸後棂山,一直都乖乖遵守師門規則來着。
付菡去過?還躲在那裡和人一起喝酒?
塗漣百思不得其解,感覺他在發酒瘋。
付菡看他那個表情,以為他不知道後棂山是哪裡,幹脆跟他解釋:“後棂山啊,是川無峰的宗門禁地,隻有在那裡,我跟你才能好好單獨相處,别處,總是有讨厭的人打擾。”他皺起眉毛,像想到了什麼,生起氣來,“我們就是在那裡遇到的。”
後來,他一直低頭在嘀嘀咕咕什麼,塗漣沒聽清楚,隻見付菡兀自生氣了一會兒,好像又放下了,對他笑。
“來,我給你斟酒。”付菡斟完酒後,抱着酒壺看着他,眼眸清亮似星:“你再喝一杯吧。”
塗漣拿起酒杯,“你不喝了嗎?”
付菡搖了搖頭:“不能喝了,我隻能陪你喝一杯,你再希望我喝,也不可以了。”
說話口齒清晰,邏輯思維……好像也沒什麼問題,他們随便聊着一路上的所見所聞,塗漣感覺……這人有些分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