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嗒”王阿花驚得手一抖,一個沒拿穩,斑鸠掉到了地上。
上輩子做殺手的經驗告訴她,知道得越多死得就越快,現下這等秘辛,這是她一個區區侍衛能聽的嗎!!!!
王阿花咽了咽口水,不知如何接話。
耳邊響起幹柴噼裡啪啦燒起來的聲音,風将窗戶吹得吱吖作響。
一息。兩息、三息……
短短不過數息的沉默,王阿花從沒覺得時間過得如此漫長。
裴安懿垂眸凝神不語。
“殿、殿下為何要告訴我這些?”
裴安懿見狀便什麼都知道了,淡淡地歎了口氣,知道是自己心急了。
“沒什麼,孤從沒對旁人提起過她。”
“孤就是想告訴一個人有那麼一個人存在過。”
“孤就随口一說,你且不必介懷。”
聽聞如此,王阿花堵在胸口的一口氣緩緩吐出,但本應感到輕松的她不知為何心中竟泛起回酸。
那日登聞鼓前,縱使在冬雨裡跪了足足八個時辰,王阿花也沒見過長公主臉上有什麼多餘的神色,而此刻,這位清冷自持的長公主面上罕見地流露出一絲落寞。
王阿花控制不住自己的思緒,胸口生出一團莫名的情緒。
她腦中産生了一個侍衛本不該産生的疑惑和好奇,能叫這樣雍華清冷的人暗自黯然傷神的,那位心上人,到底是怎樣的人呢?
*
且說新帝雖然發了罪己诏,昭告天下要改制,但真要動起手來還是十分難行。
這跟大周的官職有點關系,大周又中書門下尚書三省,中書起草敕令,門下負責審核,若是覺得敕令不妥便可以打回,若是敕令下達,尚書令則負責統籌六部執行下去。
所以哪怕是皇帝下達的政令,也有可能被門下打回,就算門下通過了政令,尚書省和六部會如何執行亦是未可知的。
裴安懿跪于登聞鼓前請冤隻是開了個頭,之後的每一步都不容易。
永和三年春,新帝于長樂宮召開春日宴。
大周憑借着幾代國力的積累,有了不少小國附庸俯首,按照慣例一年之始,前來朝大周天子。這春日宴是個不小的宴會,用來宴請朝見大周的屬國。
從前是沒有召開春日宴的慣例的,使臣前來朝見之後便會離開。隻是随着大周國力日微,對周邊的控制力不比從前,所以不得不用上一些别的手段。
自古兩國的關系其實很好處理,要麼以武力征服之,要麼以姻親結交之。
國力減弱的大周武力上對屬國的震懾作用日微,故而從先帝開始,便陸陸續續派出公主貴女與之聯姻。
這春日宴,便是各世家帶着自家的貴女參宴,宴會上若是外邦來使的王子看上哪家的女子,就會向新帝請旨,請求将這位女子賜給自己。
母族往往加官晉爵榮華加身,雖然掙了個好名聲,但那些遠嫁的女子,又有幾個願意的?
一道聖旨,遠嫁番邦。世人隻見榮華富貴,哪見閨房女兒淚。
世盛他們說是男兒從軍保家衛國,世微他們卻從不提那些遠嫁萬裡隻為保一時之安甯的無辜紅顔。
之前裴安懿總是借故養病,閉門不見人,如今休養了兩個月有餘,她的病已然大好,這春日宴沒有不去的理由。
草原各部日漸崛起,草原上的可汗膝下兩子,幼子多倫這次親自來大周朝見,想來是存了結親的心思。這春日宴的焦點,自然就落在了多倫會選誰上。
裴安懿對這春日宴有點印象,上輩子她記得宴會上草原來的多倫王子是個多情的人,一到大周,第一個去的不是皇家驿館而是青樓。還說着大周的女子果然同草原不同,别有風味。抵達長安短短三日便傳出了各色的風流韻事。不過春日宴上他對張氏的次女一見鐘情,忽然轉了性子,擺出了非她不娶的架勢,最後将張氏的次女帶回了草原。
卯時,一輛輛繁貴富麗的大馬車從長公主府駛出,往宮裡的方向駛去。
王阿花打了個哈欠,她今日起得早,現下有些犯困。她隻聽翠微姑姑說春日宴是個不小的宴會,新帝設宴于後花園的五瑤池。她同翠微姑姑一同扮作殿下的貼身女使入宮去。
這是她第一次入宮,宮門巍峨,馬車是不允許進宮的,到了宮門長公主便下了馬車步行入宮,由一行小黃門領着進了門。
王阿花跟在後面,悄悄擡起腦袋望向四周,宮殿連綿,廊檐翹起,周圍是四四方方的紅牆,四四方方的石磚路,王阿花擡頭望了望,連宮裡的天都是四四方方的,悶得人喘不過氣來。
王阿花又瞄了一眼前面步态從容的裴安懿,裴安懿行了及笄禮之後便出宮别府獨居,她在這四四方方的地方,住了整整十六年。
王阿花又想到前幾日的那一場來勢洶洶的風寒,人人都說天家富貴,如今往近了一看,她覺得這皇帝的女兒也很不好當嘛。
“不要四處張望。”
她聽到翠微姑姑用腹語傳聲道。
聞言王阿花便垂下了頭,望着腳下的石磚,約莫走了一炷香的時間,便到了五瑤池。
這五瑤池之名源于九曲回廊,相傳回廊上的五位瑤池仙子乃是大周畫聖親手所繪,又因着這九曲回廊通向瑤池,是去瑤池的必經之路,故而稱作五瑤池。
五瑤池池水清澈,每每入夜總引得月華相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