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為何。”謝檀平靜反問。
看着謝檀毫不驚訝的樣子,季殊合就知道他跟長公主想到一個地方去了。
如今季家雖不如往昔,但終究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季遠山在軍中的威望還是有的。若季殊羽死了,季家徹底沒落,那就少了一份制衡的籌碼。自古文武兩官相輕,季家沒了,豈不放任那些文官集團一家獨大?
所以,季家得救,還得拐着彎兒去救。若一開口便是去救,反而會讓他們擔心聖上是不是偏袒武将,不利于朝堂安甯。
還有一層原因,若聖上真的準奏季殊羽死罪,隻怕那些屍位素餐的人就該擔心了。對國家有功的人說殺就殺,更何況他們這些吃白食的人呢?
當然了最重要的還是他說的那句,文武皆為她所用。她正愁眼下無可用之兵,如今這東西就遞上門了。
季殊合這招以殺止殺,聲東擊西,是個好法子。
看來他也算有點腦子,倒不像傳聞中那樣纨绔。
“殿下聞言鎮定自若,想必已經知曉原因,又何必再問。”耳邊傳來一股清潤的聲線,語氣平緩,清淺含笑。
謝檀轉頭看了他一眼,似乎是今日目的已達成,旁邊的男人眼角眉梢都帶着笑意,正溫溫柔柔地看着她。
謝檀移開視線:“本宮明日會上折子,季公子無事便可家去了。”
“關于季公子要如何為本宮所用的問題,還請想好了再回答。”
“那是自然。”季殊合颔首。
兩人相繼起身,金絲楠木大門從裡面被推開。等候在外間的紅芍早已備好了大氅,準備給公主披上。
一陣寒風襲來,季殊合的衣角被吹得卷起來。懷信望着公子單薄的衣衫,尴尬地撓了撓頭,又不能怪他,是公子自己要這樣穿的。
謝檀看着季殊合一副随時都能被風刮走的樣子,皺眉,這也太瘦了。
“紅芍,把大氅給他,去屋裡取我的軟毛織錦披風過來。”
紅芍聞言一愣,瞪了懷信一眼,把大氅甩給他,轉身進屋去了。
這個大氅倒是白底暗紋的,款式不分男女。年前尚衣局送過來的,謝檀一次也沒穿過。
望着季殊合将大氅披上,謝檀喚上紅芍轉身離開。
“多謝殿下賜衣。”背後傳來慵懶的聲調。
謝檀揮了揮手表示無妨,并未回頭。
季殊合盯着謝檀的背影,拇指摩挲着袖間藏着的錢袋子,直到看不清她人才離去。
——
“公子,咱們現在是家去嗎?”懷信跟在季殊合後面問道。
“不急,先去趟文淵家。”
文淵乃鴻胪寺卿文道成長子,與季殊合是自幼的交情。
——
謝檀進宮的時候,正碰上裴望廷給謝伯玉講學。
“治國不治人,亂也;治人不治心,亂也。”
“陛下可知這是什麼意思?”
“知道知道,就是要把握好人心的意思,就跟先生你之前說的一樣。”
“政之所心,在順民心;政之所廢,在逆民心。”
“對。”裴望廷颔首。“殿下學得不錯,可還要注意為政之道不僅...”
“阿姐,你來了!”謝伯玉眼尖地看到謝檀走進來,飛奔過去,打斷了他的話。
裴望廷聞言瞬間擡起頭看了謝檀一眼,在她走近時,又迅速低頭斂眉,仿佛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過,可垂着的手腕,微微抖動,洩露了他的情緒。
竟然真的回來了,還好,還好回來了。
謝伯玉拉着她的手走到案幾前,翻開書頁,向她展示今日所學的内容。
裴望廷閉眸,壓下心底情緒,微欠身行禮:“長公主萬安。”随即後退幾步讓出了位置。
謝檀聽得他聲音有些嘶啞,細瞧着,似乎眼尾還紅了。遂問了一句:“裴先生近來身體不适麼,為何聲音喑啞?”
裴望廷聞言,壓下心底快要翻湧而上的酸澀,平靜道:“多謝長公主關心,在下身體并無不适,隻是昨夜未曾睡好罷了。”
謝伯玉聽了,立馬要讓身後伺候的小黃門去太醫院抓幾包安神靜氣的藥材過來。裴望廷連忙制止了他。
“多謝陛下垂愛,微臣身體實無大礙,休息幾日便好了。”
謝伯玉看他堅持也就罷了,目光轉向謝檀。
“阿姐今日來宮裡有什麼事嗎?”
“确實有事,我欲前往關外查探季殊羽一事。”
“不可!”謝伯玉驚呼。
裴望廷聞言也也緊盯着謝檀。
“阿姐,我不是反對你去,我是在擔心你的安危。關外距離上京千裡之遙,阿姐你金貴之軀怎可去那苦寒之地。”謝伯玉一字一頓道。
“裴先生你說對不對?”他扯了扯旁邊裴望廷的袖子。
“陛下說得對,長公主千金之軀,若要處理此事,大理寺亦可派人前往。”裴望廷正色道。
謝檀不答反問:“陛下方才可是在學治國之道,人心為盛?”
“正是,但是這跟阿姐你去關外有何關聯?”謝伯玉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