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心老狐狸就是用這番首領論将中也拐過來的。
她擡眸,卻被那雙葡紫色眼睛裡的情感灼到了。
包容、縱容、無奈。
像是面對不講理的女兒時,溫和父親的眼神。
可惡!
為什麼會有這種想法?
她都沒有父親來着。
曜川靈别扭地解開禁言咒。
“僅作為森鷗外而言,我很抱歉。”
這份遲來的歉意終于越過幹澀的喉嚨,落在了她耳裡。
而她想要的其實也就是這一句抱歉 。
首領有首領的義務,精靈早就知道,所以她沒有他想象中那般讨厭他。
組織的奴隸實則有情有義,這點她也知道。她真心相待之人,必也是真心待她之人。
總歸這件事的最後,沒有以她不樂意的景象退幕。
她隻是被獄寺隼人和芥川龍之介感染上了一點點傲嬌而已。
“那你不許對太宰和小助出手。”
曜川靈趁機提要求。
森鷗外的手虛虛撫着她的發頂。
“我要是有這種想法,他們可不會這麼好過。”
港口黑|手|黨是龐然兇獸,隻要他稍微放出點風聲,依附和讨好港|黑的“鬣狗”就會暗自行動。
首領的目光落在了她空無一物的頸脖。
在征詢曜川靈意見後,他、紅葉和中也為給精靈選衣服而争論,最後因森鷗外經驗豐富而更勝一籌。
他挑的造型果然很适合她,隻還差最後一點裝飾。
中也應該快到了。
餘光瞥見大門,果不其然聽見了敲門聲。
“看來有人找你呢,我先走了。”
虛落在發頂的手輕輕往下拍了拍,很有分寸地沒有弄亂頭發。
首領心情頗好,開門又拍了拍中原中也的肩膀。
“去吧,中也君。”
他将時間留給兩個年輕人。
中原中也低低應了一聲。
赭發青年穿着黑色西裝,手裡拿着錦盒走進。
“中也,你來接我啦。”
曜川靈托腮笑道,彎起的綠眸熠熠亮光。
淺金色的卷發被盤起,垂下幾縷溫柔地貼近臉頰,鬓間的珍珠發簪在燈光下宛如籠了一層月色。
空無一物的纖細頸脖迎來了适配度一百分的珍珠脖鍊。
在某次拍賣會上,寶石王眼睛都不眨地以天價拍下了這串“人魚祝福”。
它被妥善保存于特制的異能力盒裡,經一百多年仍光彩如初。
顆顆珍珠大而圓潤,傳說被人魚祝福過,它的每任主人都幸福美滿。
因着吉祥的噱頭,中原中也當即就決定拍下送給她。
“好看嗎?好看嗎?”
曜川靈起身提着裙擺,轉了個圈。
及膝抹胸禮裙,還有腳上的細高跟,精靈尚未掌握好力度,走起路來發出哒哒的聲音。
與她平常的風格大相徑庭。
中原中也暗了眼眸,無端想到四個字——珠圓玉潤。
“好看。”
他說。
距離晚宴開始還有半個小時,中原中也牽着她慢慢往下走。
他們在六樓房間,主場被安排在一樓。
曜川靈第一次參加現代人類晚宴,但她并不害怕。平安京時,長輩們便帶她參加過很多場聚會。
觥籌交錯、衣香鬓影。
自古以來都是這樣。
黑色裙擺在舞池中央揚起,搭在腰際的手微微發熱。
隔着手套和衣服,曜川靈感覺到她的舞伴似乎很緊張。
她低聲安慰道:“快結束了,别緊張。”
衆目睽睽之下,他是肯定害羞了。
中原中也胡亂應聲:“嗯,好。”
他們離得太近了。
近到他可以看見她根根分明的睫羽和眼尾氲開的粉。
“左手邊那位金發小哥,我以前見過。”
她到處看哪裡有好吃的,看見眼熟的人順嘴提了一句。
中原中也順着她的目光瞥了一眼。
“他是黑衣組織的人,不熟,不喜歡那個組織。”
重力操作使微微皺眉,有些擔心那人是不是故意接近她的。
黑衣組織的風評一向不好,能來這個晚宴的組織成員想必是中高層,他對那些人沒什麼好印象。
“小銀跟我說過,但我覺得他不像表面那麼簡單。”
人是複雜的生物,她至今也沒完完全全理解人類。
“不過他應該是個好人。”
他有着暖色調的靈魂,像他的金發一樣溫暖。
因着這句話,後來偶然之下,中原中也救了他一次。
他的理由是,愛屋及烏。
當鋼琴家敲下最後一個音符,黑天鵝精靈便松了手,雀躍地向甜品台快步走去。
森首領在不遠處看着,見狀看向旁邊其他組織的首領,露出寵溺的笑容。
“我們家孩子鬧騰,勿怪。”
他把中原中也叫了過來,那邊曜川靈已經選好甜點獨自跑到了甲闆。
她喜歡沒有天花闆的地方,一眼就能望見天幕。
而今夜月色朦胧,海浪送來風的呢語。
芥川龍之介找到她時,她正窩在秋千裡懶洋洋地眯着眼,懷裡塞了個抱枕抵住下巴
是該到她睡覺的點了。
少年想道。
“靈姐,晚間風大。”
他張了張嘴,最後還是幹巴巴地關心道。
他想說,在下的外套可以給你。
他想說,在下也可以抱你去房間裡睡覺。
總之,這裡不安全。
甲闆上魚龍混雜,雖然這裡目前沒什麼人,但萬一等她睡着了,保不齊有人會做什麼。
“龍之介?過來坐。”
看見來人,曜川靈神情變得溫柔起來。她往旁邊挪了挪,給他留了塊地方。
聽見他說晚上冷,困倦的腦子思考一瞬,覺得這肯定是龍之介獨有的撒嬌方式。
貼心姐姐主動拉起他的手輸送熱源。
這孩子身體不怎麼樣,别冷到他了。
果然手涼涼的。
芥川龍之介沒有辯解也沒有掙脫,就這樣靜靜地坐在她身邊。
港口mafia的黑色禍犬少有乖順,這般低眉順眼的模樣稱得上溫柔。
“所有人裡,我最擔心你了。”
曜川靈轉頭看向他。
自初識至今,她就知道這個孩子不會令人放心。
固執、尖銳、剛強過頭。
又是犟性子,不肯顯露出半點軟弱。
“在下不需要人擔心。”
他果真如此說道。
從貧民窟到港口黑|手|黨,惡劣殘酷的環境迫使他不得不一往無前。
但是,看着他抿起的嘴角,曜川靈心裡暗自腹诽。
肯定還有他的性格原因,硬邦邦的石頭。
曜川靈仗着芥川龍之介不會對她動手,可勁揉搓他的臉。
“臭小子,你必須照顧好自己,少受傷少愣着往前沖。”
這些話她以前也說過,但臨别在即,她又忍不住唠叨。
芥川龍之介按住她的手,制止她繼續為非作歹下去。
“不要總把在下當成弟弟看待。”
他的語氣裡多了些莫名的情緒:“我跟太宰先生、中也幹部是一樣的。”
在這點上,我們都是一樣的。
七年前,也是這樣一個胧月夜,他遇見了最最燦爛明媚的月亮。
星子生輝,命數轉動。
這種心思是什麼時候起的?
芥川龍之介不知道。
以姐姐自稱的精靈帶着他訓練、去遊樂園、分享甜品,偶爾也會捉弄他。
他時常覺得,她與裡世界格格不入。她太鮮活,也太柔軟。
像她送給他的那盆花。
“你說得對。”
曜川靈就着他的力道,捧住他的臉細細打量。
她不得不承認,她一直以為的弟弟已經長大了。
這張臉早就脫了稚氣,也比以前沉斂許多。
“曜川靈。”
芥川龍之介咬文嚼字般,慢而認真地喊她全名。
“在下等你回來。”
他所有的未盡之言,悉數凝結成一句話。
眼前人的身影伴着月華逐漸消失,隻留下尚有餘溫的抱枕,和還沒有吃的水果撻。
芥川銀正站在二樓的陽台,将甲闆的情況收之眼底。
“哥哥。”
工作時的銀,蒙着面僅露出雙清冷的眼,跟她的哥哥如出一轍。
芥川銀躍身而下,落在他面前。
“剛剛怎麼不過來?”
曜川靈松懈着沒注意,芥川龍之介卻早發現了她的視線。
她在樓上看了全程。
“我來了,哥哥就不能和姐姐坐一起了吧。”
這個秋千最大可容量是兩個人,她來了,最後的結果肯定是芥川龍之介坐在旁邊的椅子上。
“銀,明明你……”
這對兄妹相互了解,眼神交彙,彼此都心知肚明。
“我覺得姐姐更喜歡我呢。”
她咬了一口水果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