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的街道冷冷清清,汽車在夜風中暢通無阻,一路飛馳。封閉的車廂内,冷氣呼呼地吹,司機和聞人律都沉默着,隻有陸庭風在不停地絮絮叨叨:
“……當年你一頭熱地要跟洛城簽約,我是怎麼跟你說的?這個人是很有天賦沒錯,但他這個散漫的性格、這個缺乏責任心的個性,注定了他會是個定時炸彈,不知道什麼時候就要暴雷的!……但你不以為意,說黑紅也是紅。結果現在呢?網上的新聞已經登出來了,托他的福,奧康納沒掙到什麼版面——所有媒體都在對他賽後的落荒而逃大書特書,給咱們登峰好好地長了一回臉!如你所願,這下真成黑紅了。”
聞人律面色黑沉地坐在一旁,仿佛一尊雕像,緘默不言。想到明日要處理的各種事務,陸庭風揉揉太陽穴,又道:“也許洛城說得對,他去騰雲也可以發展……你也别不舍得。咱們終究是資曆淺,缺乏經驗,你又下不了狠心整治他,倒不如趁着他還不算老,把他當個人情轉手過去,正好也化解一下你跟褚雲争的恩怨。他們現在雖然很針對洛城,但也正是因為明白他的價值所在嘛……等人簽到了旗下,騰雲的态度肯定會一百八十度大轉彎的。”
“小林,把車靠邊停下。”聞人律忽然這樣說。
陸庭風一怔,面露茫然:“幹嘛,你想散心啊?”
車子很快在路邊緩緩停住,聞人律傾過身替陸庭風打開了車門,面無表情地一挑下巴,道:“下車。”
不明所以,陸庭風試探着跨出一條腿,又不确定地回頭望他:“咱們散步到哪兒啊?都兩點多了,先回家休息吧……”
卻不料,這人忽然面色發狠,提腳一踹,把自己狠狠蹬出了車子!車門随即“呯”一聲關上,絕塵而去,陸庭風瞠目結舌地跌坐在地,幾秒鐘之後才終于反應過來,跌跌撞撞地站起身,在深夜無人的馬路邊上破口大罵:
“好你個聞人律!良藥苦口、忠言逆耳知不知道啊?!枉費老子苦口婆心勸了那麼久,你、你……你好心當作驢肝肺!你有眼無珠你!你信不信我不跟你混啦!老子明天就給你遞辭呈,這些什麼亂七八糟的的破事兒,你自己頭疼去吧!”
----------------
洛城想不到自己還有墊“衛生巾”的一天。
沖過溫水澡後,下身仍在淅淅瀝瀝地沁血,無法,他隻得扯了許多紙巾疊成一小摞,墊在内褲裡。頭發濕漉漉的也懶得吹幹,他平躺到床上,屁股不禁挪過來又挪過去——臀間的異物感太明顯了,令人又煩躁又焦灼。幹脆翻身側躺,再打開手機,微信裡、信箱裡一瞬間爆出許多信息,吓了洛城一跳。
點開來看,果不其然,都是見他在賽場不告而别後發來的慰問信息。其中問得最執着的是陸良,幾分鐘前還試圖給他打電話:“你去哪兒了呀?要不要出來喝酒,我請你吃燒烤啊。”
喲,這次可真大方。洛城無奈地扯扯唇,給他回複過去:“赢錢了?赢了多少?”他可記得這厮在奧康納身上下了大注的。
陸良顯然還沒睡,答得飛快:“赢了兩萬多。”
兩萬多!想起奧康納的賠率,洛城不禁失笑:“你小子,真舍得下本!……不過也挺好,就當是我給未來侄女的滿月紅包了。”
一見他這樣打趣兒,陸良立即放了心,笑罵道:“你想得美!到時候老老實實補一個紅包來,今天這錢是我自己賺的,你别想借花獻佛。”
“行行行好好好,你個小氣鬼……”
把他糊弄過去,洛城又點開下一個信息——這次是前女友聞人晴。文靜但果決的Omega向來是單刀直入的,第一句話就問:“我們分手的時機是不是不大好?”第二句則是:“……你實在不應該在那時候跟我求婚的,不然我們的關系還能維持到比賽之後。”
分手的這一個半月内經曆了太多沖擊,洛城對她已然心如止水,此時連苦笑都欠奉,隻歎了口氣,回道:“我今天的失利與你沒有多大關系,是我自己的問題。”
然而這話太像欲蓋彌彰了,聞人晴顯然不相信:“我們見一面好嗎?認真聊一聊。我覺得我有必要跟你好好解釋,我們結束得太過草率,可能讓你産生了一些誤會。”
什麼?之前在求婚儀式上拒絕自己還不夠,現在還想要再拒絕一次?洛城忙不疊摁住她這個殘酷的想法:“不用了,我們之間沒有什麼誤會。我現在剛比完賽,累得要命,你讓我安心休息幾天,好不好?”
他都這樣表示了,聞人晴也不好再糾纏:“好,那你安心休息。”
終于松一口氣,洛城掃一眼其他無關人士發來的信息,剛準備把手機放下,不料,這位我行我素的大小姐又發過來一句話:“我會再去找你的。”
……不要再來找我了啊!崩潰地把手機砸到地毯上,洛城拖過枕頭往腦袋上用力一裹,長長地、煩悶不堪地哀嚎了一聲。
當天晚上,洛城把自己捂在枕頭裡,天昏地暗地睡了十個鐘頭。
醒來時已是中午十二點。
明亮的陽光給人一種恍如隔世的感覺,就好像之前那些令人絕望的事情從未發生,一切都隻是夢境。傻呆呆地望着床單上的褶皺,洛城心中忽然生出一種把它們撫平的沖動。然而伸手抻平了,再收回手,皺痕便又浮了出來。不禁洩了氣,他緩緩支起身體,認命地爬下床——有些事情,發生了就是發生了,粉飾太平也隻是一瞬間,最終都是要面對的。
走到衛生間查看昨夜塞在□□裡的紙巾,上面印着一小片血痕,比昨夜在醫院的多一些,但已經完全幹涸。擰了條熱毛巾小心翼翼地将皮膚上的血迹擦幹淨,洛城尋思:今天早上沒有幹嘔呢……結果牙刷剛剛伸進嘴巴,他的喉管便一陣抽搐,撕心裂肺地嘔了起來。
良久,洛城扶着洗手台直起腰,生無可戀地望向鏡中面色蒼白的自己,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真是說什麼來什麼……又低下頭,撈起衣服下擺,摸一摸自己依舊分明的腹肌:你才這麼點兒大,就把我折騰得死去活來,等到生的時候,我不得被你索去半條命啊?
越想越覺得害怕,洛城瞪着眼,忽然給了自己一巴掌:不準想!不準想!思前想後易生變,既然決定了就别再糾結!……罵罵咧咧地漱個口洗個臉,他把毛巾一摔,攥起二個拳頭,雄赳赳氣昂昂地走出了房間。
門外,敏姨給他煮好了午餐,正端盤上桌。見他出現,頭發花白的Omega阿姨不禁露出了關切的眼神:“阿城,你起床了啊?”趕忙擦幹淨手走上前,敏姨心疼地看着他顴骨和嘴角的青腫,唉聲歎氣道:“你這些傷,怎麼也不擦個藥啊?眼底血管都爆了,沒去買個消炎眼藥水嗎?……你那老闆怎麼這麼不負責任呀?”
“他氣我輸掉比賽呢,哪會管我死活?”洛城心底有氣,這會兒就開始栽贓誣陷:“昨晚還殺到這兒來興師問罪,說我消極比賽、不負責任,要跟我解約!哼,枉費我給他賣命這麼多年……冷酷無情的資本家!”
“就是,這麼冷血!”敏姨附和着,給他盛了碗湯:“咱們不理他,好好養傷!等傷好了,愛去哪兒就去哪兒,不跟他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