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點整。
林逐準時準點地睜開了雙眼。他的生物鐘很固定,無論是高一還是高三,雷打不動都是這個點醒,比鬧鐘還要靈敏。
他醒來後的第一件事,是撈過枕頭邊上的手機,打開微信看了一眼。
嚴若筠的微信頭像置頂在最上方。
林逐指尖一滑,戳進了兩人的聊天界面。
其實總共就兩條聊天記錄。
昨晚兩人在睡前互道了一句‘晚安’,然後就沒了。
林逐捏着手機,思考要不要主動給嚴若筠發一句‘早安’,又怕他還沒有起床……吵到人休息就不好了。
他邊想着,邊下了床。
打開窗。
屋外濕涼的空氣一股腦地撲過來。
林逐這才發現昨夜居然下了一場小雨。
天空碧藍如洗,小區裡的綠化覆蓋率很高,大片的枝桠間懸曳着清透的雨露,被初升的日光照得璀璨明耀,一陣風晃過,便忽閃忽閃地在葉間跳動。
風景好,天氣也好。
林逐走到陽台邊,将手肘杵到欄杆上,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再低頭一看,猛然發現嚴若筠的聊天界面上顯示着‘對方正在輸入……’
下一秒。
手機震了兩下,對方的頭像旁接連冒出氣泡框。
【嚴若筠:這麼早就醒了?】
【嚴若筠:等你輸入好半天了,想說什麼?】
林逐抿了抿唇,垂着腦袋在手機鍵盤上飛快打字,完全沒有發覺自己的嘴角正微微上揚着。
【林逐:沒什麼,就是想說聲,早安。】
對面再次顯示‘正在輸入……’,但他等了好一會兒,也沒等到嚴若筠的信息,剛想發個問号過去,那邊就來消息了。
——嚴若筠給他發了一張自拍照。
說是自拍照,其實鏡頭裡的人壓根沒露臉。
照片中的環境昏暗,男人穿着淺灰色的睡衣側卧在床上,大半張臉埋進了枕頭裡,最大程度地露出後頸部位,現出仍舊腫脹的腺體。
腺體上印着的兩圈咬痕一部分重合,另一部分錯開,犬齒的痕迹格外深重,讓這片皮膚看上去很凄慘,仿佛飽受蹂躏。
【嚴若筠:等下要去公司,可能要換大型号的阻隔貼才能遮住。】
林逐反手摸了摸自己的後頸,不知道是不是Alpha體質的問題,他的腺體恢複得很快,非但沒有腫脹,連咬痕都淡了許多。
他很不好意思地打出兩個字:【抱歉。】
剛發過去,對面就抛來一句,
【嚴若筠:你呢?】
林逐回了句‘我沒事’,然後反手盲拍了一張後頸的照片發過去,主動報備道:【我待會兒也要去上學了。】
【嚴若筠:真這麼乖?】
林逐的視線在那個‘乖’字上停留了好幾秒,面上蓦然發熱,手上動作卻不停:【……嗯,答應你了。】
嚴若筠沒有再回複。
因為他直接打了個視頻過來。
中高層的陽台很安靜,四周隻有清脆的鳥鳴,手機鈴聲的音量突兀且響亮,讓林逐不由得手忙腳亂了起來。
他先是扒拉了兩下睡亂的頭發,然後摸了摸眼角确認臉上很幹淨,才接通了視頻,小聲地打了聲招呼:“早,嚴、呃……嚴先生?”
一句話,卡了幾次帶。
主要是他不知道該怎麼稱呼嚴若筠,叫‘嚴先生’好像顯得很生疏,但兩人的年齡差距不小,直接喊名字的話……
會不會太不知天高地厚了?
林逐心裡很糾結,眉頭微微皺起,沒有注意到手機前置鏡頭角度偏俯視,讓他看上去極不耐煩,仿佛積壓了滿滿的起床氣,快要爆炸的樣子。
這時候,手機聽筒傳來幾聲低低的笑聲。
視頻中,嚴若筠似乎也剛醒不久,正從床上坐起來,起身往盥洗室走去。他身上的灰色睡衣領口寬松,遮不住筆直的鎖骨,還露出大片前胸的肌膚。
環境由暗轉明。
林逐沉默地看着視頻中的男人站在盥洗池前,将手機放到前方架子上,沖着鏡頭說了句:“你這麼喊我,顯得我們特别不熟。”
确實。
林逐頓了頓,略帶試探地喊出兩個字。
“……若筠?”
視頻裡,男人正閉眼擦幹臉上的水漬,聞言忍不住又笑了起來。
他上身斜斜地靠着牆,頸側弧度纖長,“我被我爸媽這麼喊了二十多年,怎麼換成你,就覺得特别奇怪?”
“啊,我知道了……”男人想了想,找到了原因,“可能是你比我小太多了,我讀高中的時候,你才剛上小學。”
林逐沉默了片刻,反問:“那我要怎麼喊你?”
嚴若筠剛洗過臉,睫毛結成簇,五官顯得尤其水潤透光。他盯着視頻那頭略顯無神的少年,眉梢一挑,提議道:“你随便喊幾聲,我聽聽看?”
林逐艱難地點頭:“……哦。”
如果這是校園戀情,兩人簡單地互稱名字就可以了,但他跟嚴若筠的社會身份截然不同,年齡與閱曆差距又大。林逐冥思苦想許久,最後慢吞吞地喊了聲,
“——哥?”
話音剛落,視頻那頭陷入寂靜。
嚴若筠的表情先是有些古怪,很快又回味過來,
“你再喊一聲試試?”
林逐很聽話,從善如流地喚人:“哥。”
就見視頻裡,男人一手舉着手機,另一手似無意地摸了摸耳垂,自言自語地低語:“嗯,聽起來還是有點别扭。”
其實林逐覺得還好,但還是問了句:“那要再換一個嗎?”
嚴若筠放下手:“算了,就這樣吧。”
林逐老老實實地‘哦’了一聲,然後安靜地看着視頻裡的男人洗漱,打理自己。
期間兩人時不時地閑聊兩句,偶爾對視一眼,明明沒說什麼限量級的話題,難以言喻的暧昧卻莫名溢滿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