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廢棄花園的另一端,賀言三人艱難前進着。
身旁常懷玉的狀态還行,劉朝卻不容樂觀,他的手臂環繞着搭在賀言肩上,即使在借力的情況下,也要走一步,緩一口氣。
“師兄......”
劉朝輕聲,幾乎是以氣音呢喃,令賀言格外緊張,“怎麼了小朝?喘不過氣了嗎?要不要休息一會兒?”
劉朝臉色蒼白地搖了搖頭,一字一句:“繞,路。”
他的精神很差,幾乎是吊着一口氣,努力睜大的瞳孔也在逐漸渙散。
“好,我們繞路。”賀言忍住眼眶裡的澀意,帶着劉朝和常懷玉調轉方向。
可沒走多遠,他便聽見一聲熟悉的笑聲。
擡眼望去,賀言首先注意到了“他”腦袋上桃紅一片的蝴蝶蘭,而後才是踉跄的腳步,以及身上與梨顧北如出一轍的裝扮。
“怎麼回事?!”
賀言驚訝得近乎破音,下意識地将劉朝和常懷玉都護在了身後。
“跑......”
劉朝喘着氣,呼吸一聲比一聲粗重。
聽見這句,賀言一把将劉朝背了起來,帶着常懷玉迅速朝原路折返。
可來路并不好找,這裡的痕迹很混亂,甚至還有不少詭異植物埋伏其中,時不時地進行阻攔。
“師兄。”
眼看着後邊的東西越追越近,劉朝說:“放我......下來吧。”
賀言紅着眼眶罵他:“滾蛋!”
聞言,劉朝深深地吸了口氣,也不反駁,隻安安靜靜地抿着唇笑,是和幾年前如出一轍的模樣。
他的神情甚至可以稱得上安甯,在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後,掙紮着推開賀言,任由自己摔落在地。
因為疼痛而弓着身子地輕輕顫抖,他艱難地伸出手,抓緊了地面的草根,鼻尖彌漫着濃重又怪異的香甜氣息。
“小朝——!”
“小言!”
賀言被常懷玉拉住,老師發抖的輕呵與自己幹啞的呼喚相互重疊。
他看見老師的眼裡充斥着同樣的痛楚,捂着臉沉重地搖了搖頭。
像是起了風,劉朝幾次起身,站直身子,纖細的身子正對着趕來的怪物,眉眼青澀,身形顫抖。
他緊握着手,平複着呼吸,與眼前的東西無聲對峙着。
在蔓延如血的蝴蝶蘭中,他在某個瞬間聽見了自己血肉被撕裂的聲音。
瞳孔是根系,它替嘴巴說話,遍地開花。
冷白的昙花破開纖薄的人影,連帶着一層血霧堵住了道路,并在蝴蝶蘭試圖繼續蔓延的同時,舒展着花葉進行阻攔。
血痕順着略微下垂的花瓣朝下滴落,如同淚水一般沒入土地。
賀言回過頭,他再也看不見熟悉的身影,隻有一株陌生又詭谲的昙花,輕輕搖擺在來時的道路上。
他的思緒忽地被拉回了許久以前。
桌上的氣泡水似乎還在裸露擺放中自然消泡,悠長夏日裡,老師忽然推門進來,笑吟吟地開口,說組裡來了個師弟,讓自己不要欺負人家。
他話音剛落,身後便探出個腦袋,彎着眉眼就喊自己“師兄”。
很奇怪,人總是在離别的刹那回憶初見。
......
......
賀言張了張嘴,嘗到了苦澀的濕鹹味。
他赫然回頭,拉着常懷玉,抹去眼淚,繼續朝來路趕去。
可沒走多遠,他竟又看見了一抹夢魇般的桃紅。
于是他猛地止住了腳步,瞳孔裡交雜着震驚與恐懼,不動聲色地擋住了常懷玉。
“老師,我們......繼續繞路......”
他的聲音輕得吓人,同常懷玉一起緩慢後退。
但他還沒能後退幾步,便察覺眼前投下了一片陰影,擡頭望去,竟是與剛才如出一轍的怪物,桃紅色的蝴蝶蘭不知何時蔓延到了自己腳下!
他的道具在戰鬥中毫無作用,身上甚至連把趁手的武器也沒有。
赤手空拳,無聲地催生着恐懼。
而在幾米開外,溫晗擡首确認着方位,同時單手将曼德拉草根打了個結,
穿行許久,原本綻放正盛的巨大昙花已經枯萎一半,他還沒能找到昙花的具體所在,卻看見了奔走的賀言二人,以及跟在他們身後......被桃紅蝴蝶蘭包裹的怪物。
溫晗:“?”
自己過完進度打完怪後忘記保存遊戲了?這玩意怎麼又出現了?
他轉動手腕,腳步輕竅,前進的悄無聲息。
賀言拉着常懷玉,期間一時不察,被掩藏在草堆裡的小型捕蠅草一口咬上腳踝,劇烈的疼痛令他咬緊了牙,将常懷玉朝相反的方向推去。
他絕望地轉身回望,卻見利刃折射着日光一閃而過,幹脆利落地刺透了那東西過于纖細的脖頸,又順勢一挑!
溫晗抽出匕首,一腳踹上怪物的心口,一臉的輕蔑還未來得及收斂,便赫然撞上了賀言驚愕的眼神。
溫晗:“......”
完蛋。
算了,不裝了。
不當人的感覺挺好的,以後也不當了。
他迅速掃視一圈,卻隻看見了賀言和常懷玉兩人,沒有找到劉朝的身影。
略一思忖,聯想到那個忽然生長而出的巨大昙花,他默默地噤了聲。
賀言問他:“溫晗?”
溫晗環抱手臂,回答:“當然是我。”
他說着,臉頰側邊的交錯尖刺也在随着他的動作輕輕阖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