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0年冬,青城卷煙廠。
自從春節革命化,春節假期就沒有了。為了完成生産指标,工人們把廠子當家,年三十晚上都不會讓機器停工。不過到底是過年,沉浸在過年的氣氛中,工人們可以稍微放松點。
卷包車間負責包裝、卷煙、封箱等制作香煙的關鍵步驟,是廠裡最忙碌的一個車間。平時這裡隻有機器的轟鳴聲,工人們基本不會交頭接耳。過年期間,大家卻默契的放慢了手上的工作,一邊忙一邊和身邊人說着小話。
“聽說了嗎?老孫家下鄉的大閨女回來了。哎呦我的天,那孩子瘦的皮包骨,老的我差點沒認出來。”
“聽說了。哎,原來挺好看的一個大姑娘,在鄉下呆了三年,現在已經不能看了。哎,老孫家真的心狠。我聽說那孩子大過年回來,他們連門都沒讓她進。”
“可不是嘛,天打雷劈的東西,再重男輕女的人家,也沒有他們家那樣冷血的。他們這樣喪盡天良,早晚遭報應!!”
……
拉着臉罵人的這個長臉嫂子姓陳,她兒子從前和孫家姑娘是一對。小年輕兩個情投意合,就差扯證結婚。結果陳嫂子把彩禮、聘禮全準備好了,孫家卻不讓孫平嫁人了。
為了孫家小子們的前途,孫老頭愣是讓已經定親的大姑娘下了鄉。孫平從此一走三年,孫家連一封信都沒給孫平寫。
孫平這次回來,是病退回城。她年前幹活時掉進了冰窟窿裡。當地村民怕她死在那邊不吉利,就給她送回了原籍。孫家怕孫平回家,知青辦會再拉他們家别的孩子去下鄉,就死活攔着孫平,不讓她回來。
他們說,隻要孫平還認這個家,認孫家老兩口當爹媽,就去知青辦躺着,不要回家。
陳嫂子和孫家住對門。看孫平暈在地上沒人管,她扛不住兒子哀求的眼神,把人接了回去。整整一天過去了,昏迷中的孫平還沒醒。眼看着孫平要不行了,陳嫂子怕她出事,也怕她醒了會賴上她兒子,更不想跟孫家做親家,急的她直接大上火。她滿臉愁容,滿腹心事,年都沒過好。聽到人家說孫平的八卦,她忍了又忍,最後實在沒忍住,破防的在正月初三的好日子裡,對着老孫家破口大罵。
大家知根知底,聽到陳嫂子罵人,都非常的理解。要不是大過年罵人有詛咒的嫌疑,她們也想好好罵一罵老孫家!
田蜜就是在大家安慰陳嫂子時,來到車間的。她是卷包車間的一名小小叉車工。田蜜的主要工作就是開着叉車,把已經封箱好的香煙運出車間,送到指點倉庫。她不用負責裝卸,算是車間裡一個比較輕松的技術活。
“早。大家過年好。”大美人田蜜,元氣滿滿和大家打招呼。
田蜜是在卷煙廠家屬院出生的。這裡的大部分工人,都是看着她長大的。看到她,大家自覺停下不開心的話題,笑着回她:“早。”
“小蜜生日快樂。”
“小蜜今天十八歲,是大人了。希望你以後都健健康康。”
“小蜜今天吃雞蛋面了嗎?嫂子這裡有糖,過來吃。”
……
“謝謝各位叔叔阿姨。嘿嘿~我早上吃過了。”憨憨的一笑,田蜜乖乖的走到她的工作崗位,開始了她新一天的工作。
正擦車,車間主任的那些小跟班,又笑嘻嘻的圍住田蜜,大聲的叫田蜜:“嫂子好~”
“嫂子擦車累了吧?你坐下歇會,一會兒杜哥來了,讓他幫你幹。”
“對,咱杜哥是車間最能幹的勞模。你的活都留着給他幹都沒問題。”
“嫂子,你倆啥時候結婚啊?兄弟們等着喝喜酒呢。”
“嘿嘿~嫂子,我聽說杜哥正在親手給你打家具,他對你真好……嘿嘿嘿~~~”
……
伴随着暧昧的笑聲,圍住田蜜的男工人越來越多。他們有的是搬運工,有的是包裝工,幹的全是力氣活。他們全都長了一身腱子肉,人高馬大的,看着很是彪悍。
田蜜從小體弱,她一米六二卻隻有八十八斤。柔弱的田蜜和他們相比,就像是被困在狼群裡的小兔子,特别惹人憐愛。
不過,看着柔弱的田蜜,性格卻一點兒都不軟弱。被一群大男人圍住,田蜜不慌不忙,淡定的回了他們一個警告的眼神。
“别嬉皮笑臉亂說話,我和杜雄沒關系,你們要找嫂子就去其他地方。”
田蜜黑臉否認,金安等人卻不以為然。
“嘿嘿~早晚的事兒,你就别害羞了。嘿嘿嘿~”
“誰害羞了?”
看着他們那懂的都懂的暧昧表情,田蜜的好心情瞬間消失殆盡。正醞釀着再義正言辭說幾句難聽話,罪魁禍首杜雄,拎着個香味撲鼻的飯盒,春風滿面的走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