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鈴,叮鈴。
門鈴聲不疾不徐地響起。
馬德拉掙紮着從書山裡擡起頭,頭發亂翹,雙眼無神。他一邊活動着僵住的肌肉,一邊打着哈欠小跑着來開門,“來了——”
結果先映入眼簾的居然是一隻體型碩大的緬因貓。
貓是獅子匠最微小的造物,為了不引人注目,朝聞道建議獅子匠把自己塞進貓殼子裡。
獅子匠不爽,獅子匠别無他法,獅子匠照做。
好的,現在它任人宰割了。
貓被朝聞道舉起來與馬德拉平視,身體拉成長長一條,尾巴不爽地甩來甩去,同時發出生無可戀的咪咪聲。
“……嗯?”
馬德拉不困了。
他黑色的眼睛眨動,盯着貓咪聳動的胡須,不由自主地露出一個傻呵呵的笑容。看起來實在不夠聰明,很難想象他當時一眼認出主角的睿智模樣。
獅子匠也這樣認為,貓針尖似的瞳孔盯着馬德拉。
朝聞道的孩子居然是這樣的,貓的耳朵抖抖。
馬德拉不知道獅子匠心裡在想什麼,他沒有見過這麼大隻的緬因貓,又激動又是小心翼翼地湊近碰了碰對方的粉鼻頭,貓眯起眼睛沒有躲,喉嚨裡發出一串咕噜咕噜,允許對方和自己交換氣味。
獅子匠聽到他向自己問好:“你好呀貓咪。”
鑒于對方禮數周全,貓屈尊降貴地咪咪了兩句。
你好,笨小孩。
由于他們來的太早,主人家招待頗有不周,房主馬德拉還穿着舒适卻不夠體面的毛絨睡衣,兜帽上縫了兩個熊耳朵——蘿絲給家裡人都買了一套,順帶一提,琴酒從來沒有穿過。
但馬德拉覺得無所謂啦,蘿絲買的衣服很暖和,很實用。他給朝聞道泡了一杯花茶,披着緬因貓殼子的獅子匠占據了家裡的半個沙發後便開始悠哉悠哉的舔毛,看的馬德拉手泛癢,很想上去摸兩把。
“這也是造物哎,裡面塞的是什麼?”他咕哝道,然後湊近了一點,整個人陷入一種“偶遇完美毛茸茸拼盡全力無法抵抗”的糾結中,“……是不是有點太可愛了?”
貓不舔毛了,在沙發上翻了個身,長長的尾巴掃過馬德拉的臉頰。
“為什麼不能是一隻普通的貓呢?”朝聞道摸摸貓頭,“它和貓咪沒什麼不一樣不是麼?”
馬德拉看他的手法,總覺得朝聞道在養他的時候一定沒認真看育兒手冊,因為這人不管是摸貓還是摸小孩,用的都是摸狗的手法。
獅子匠也察覺到了,它張嘴輕輕咬了朝聞道一口。産生一點類似羞惱的情緒,掙紮着從朝聞道帶着細微花香的手掌中逃脫,搶救了自己岌岌可危的毛發。
馬德拉盯着瘋狂梳毛的獅子匠,笑了。
“我多少也是見過司辰的造物的。”他揚起下巴,頗為驕傲。嗓子裡發出兩聲清亮的鳥鳴,隻聽呼啦一聲,一隻伯勞鳥扇動着翅膀從打開的窗戶處飛了進來,盤旋一圈後穩穩停在馬德拉的手指上。
啾啾,圓滾滾的鳥兒用喙清理自己的羽毛。
馬德拉的手指撫摸小鳥圓滾滾的腦袋:“這是浪遊旅人送給我的。”他解釋道,“其實無論是肉身還是機械,這種後天造物都有區别于正常生物的特征……唔,更為人性化?對不對啊小鳥?”
伯勞鳥跳到馬德拉的肩膀上,啾啾應和。
“畢竟從覆石之戰*後,人類便崛起了。”馬德拉雙手一攤,小鳥又飛到他的頭頂,“造物的人性化或許也是司辰們的潛意識映射?”
覆石之戰(Lithomachy)指的是血源神、光源神、肉源神逐漸崛起,将五位石源神殺死并取代的戰争。這一曆史時段标志着石源諸神一家獨大的拂曉時代宣告終結,漫宿進入了快速變化、同時派系林立的新時代。*
這是秘史世界有曆史記載以來司辰間爆發過的最激烈的戰争,石源諸神遺留下來的的殘餘更是危害無窮,為日後諸司辰立下法則避免直接鬥争埋下了伏筆。同時,覆石之戰間接導緻了介殼種*的衰落,造成了醒時世界主體智慧種族的更替,人類從此登上了曆史舞台。
值得一提的是,在人類熟知的一切誕生之前,石源諸神便已活躍在了秘史世界。支持現存司辰發動覆石之戰的人慣于把祂們塑造為無知無識、原始殘忍的野獸之神,稱“它們老了、它們懦弱、它們卑劣、它們的時代已經過去”。但事實絕非如此。作為古老的自然神,石源司辰的思維或許是人類無法理解的,但絕非沒有智慧。*
祂們誕生之時尚無語言或文字,于是祂們使用歌聲作為認識世界和互相交流的媒介,并在最初進入漫宿後借此完成了對漫宿的建設。同時石源神也為介殼種提供了庇護,尤其是【逆孵之卵】,祂作為第一太陽向所有人許下了以鮮血換庇護的承諾,幫助任何智慧生物度過黑夜。*
因此覆石之戰絕非簡單的善惡之争,而是野心勃勃的後來者推翻占據有利生态位的先來者的純粹利益之争。
在此之後,人類逐漸被司辰看見。現如今亦有許多從人類飛升至漫宿的司辰,所以馬德拉的推測不無道理。獅子匠認可了他的說法,發出一聲咕噜。
不管怎麼說,醒時世界是人類的時代。就連世界意識也有意讓人類中的一員成為主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