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他是父親,是爹,是老子,怎麼能在女兒面前,顯出自己的害怕?
要他失了面子和權威,跟死有什麼區别?
白珏的聲音毫無波瀾:“那你讓他們活過來,讓我哥,還有我媽媽,站在你面前說,原諒你了,我就放過你,也放過我自己。”
她情緒的起伏沒有外顯,讓人根本想不到她會在下一秒拿起茶杯扔出去,砸在那個坐在餐桌中央的男人的額頭上,幾乎是和白疏木一樣的動作,但她并不打算隻是吓唬一下而已。
傭人們大驚失色,趕忙上前,想要處理傷口,被白疏木擡手制止,他的鮮血從額前流下,流過那雙在白珏生命的前十幾年中都未曾好好看過自己的眼睛,而此刻,那雙眼睛裡,白珏的身影逐漸放大,大到遮天蔽日,大到被這樣的身影的主人直直注視的時候,會不由自主發抖。
白珏依舊面不改色,她靜靜看着眼前的人流血,靜靜等着他的血從額頭,留到耳畔,流到下巴,仿佛期待着他的血流幹一樣,等到血快要凝固,她忽地擡起了右手,這一次,白疏木沒有止住沖動,本能的躲閃了一下。
白珏的嘴角勾起一個弧度,她心情大好,用手背把白疏木從額頭淌下的血擦掉,但她的動作隻是把白疏木臉上的血暈成更大的一塊,她的半個手背,他的半張臉都被染紅,像一幅駭人的畫,但白珏對這作品很滿意。
她靜靜端詳了一會兒,緩緩開口:“馬上就要愈合了,也不用包紮了。”
到最後,是一個在白家待了很久的傭人走上前,攙扶白疏木離開了餐廳,而白珏的父親,白家的主人,直到離開白珏的視線,也沒有說一句話。
他有很多話想說,但一句也說不出口。
他是不是發現了,白珏和他越來越像?
這曾經是白珏最難以接受的事情,她一直厭惡白疏木的女兒這一身份,更對自己和白疏木越來越像這件事而感到痛苦,她不應該是冷血麻木的,她不應該想要忘記自己過去的不作為……
但現在不是了,白珏的心态完全變了,一山不容二虎,年輕的老虎最終會吃掉年老的老虎,新生出的深淵會吞噬過去的一切。
隻要結果是自己希望的,何必在乎過程。
而且現在——白珏轉過身,在場的其他人立馬低下頭,不是以往的無視,而是小心翼翼又害怕。
白珏的眼睛從他們身上掃過:“你們站在那裡幹嘛,不知道做事嗎?”
話音剛落,在場的人紛紛上前,開始十分利索地收拾餐廳的一片狼藉,還有一個人試探着上前,“白小姐,您的手……”
白珏擡起手,她立刻半蹲下去,用一塊手帕小心翼翼地擦拭。
除了葉舒,沒有人知道這件事。
而葉舒也不知道,白珏心頭的暢快,她是如此暢快,暢快到焦慮和痛苦和内疚全都一掃而空。
捏碎杯子并不是她預謀的行為,而是她被白疏木毫無歉意的語氣刺激之下的沖動,她也從來不知道原來自己已經有了這樣大的力氣,她也從來沒想到,周圍的人,比她所設想的,膽怯弱小的多。
她還沒有成功為哥哥報仇,但此刻已經嘗到了甜頭。
那是複仇的副産品,也是積蓄力量到一定程度之後的必然結果,她已經開始期待,等走到這條路的盡頭,在終點等待着她的會是什麼了。
不再逃離,不再隻是因為咽不下那口氣和憤怒而選擇要給白家的其他人“代價”,而是掌控這一切。
這是她的心的錨點,她不再隻是為了哥哥前行。
……
辛爽的起床,發現白珏隻穿着睡衣,站在陽台上發呆,現在九點已過,太陽正好,白珏整個人被耀目的光包裹着,看起來就像,她自己正發着光。
“小珏?你早就起來了嗎?怎麼不叫我?”
“今天又不需要早起,你不是休息嗎?”
“那你早起是?”
“睡不着就起來了,今天我也休息,我不需要每天都去公司。”
“哦哦。”
辛爽人還是懵的,睡眼惺忪,從床上爬起來去洗漱,她一邊刷牙,突然喊出聲:“我發現了——”
她含着滿嘴的泡沫走到白珏身邊,右手動作不停,左手在空中指指點點。
“你又怎麼了?”白珏看着她的樣子隻覺得好笑。
“等我!”辛爽沖進浴室,一番鼓搗,然後大手一揮,把頭發全部掠到腦後,“我現在腦子完全清醒了,發現了盲點!”
“什麼?”
“你的管家,我現在有充分的理由懷疑,他一直在從中作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