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是幹什麼?”白疏木的“引導者”面具出現了裂痕。
“你連兒子都睡,女兒不是更方便嗎?來,你趕緊來教我。”白珏擡手便去撕扯白疏木的衣服,她全身的血液上湧,除了自己的心跳幾乎聽不到其他的聲音,她在親手拆毀自己的世界,是螳臂當車也好,是自損一千傷敵八十也好,她現在隻有一個念頭——同歸于盡。
白疏木終于慌了神,手忙腳亂地把白珏推開,當他意識到自己在這場纏鬥中并不占上風的時候,額前罕見地滲出了汗,口不擇言,“你到底幹什麼?你不知道嗎?他根本就不是我的兒子,他就不知道是誰的種,就算蘇清夢臉皮薄沒告訴過你,你自己看不出來嗎?”
那幾句話抽走了白珏的魂,她松了手,白疏木猛地把自己的衣服扯回來,狼狽地穿上。
“你說什麼?”她問。
“你不是聽到了嗎?他跟我沒有關系,我白疏木也不是那種會去睡自己親兒子親女兒的小人!”他振振有詞,就好像“沒有血緣關系”真的是一個證明品格充分理由。
這實在可笑。
“可是,那又怎樣……那又怎樣?”白珏的聲音于微處升起,升至高空,觸及烏雲,和狂風暴雨一起炸開,“那又怎樣!他還不是叫了你那麼多年的爸爸!”
她揮起右手,猛地甩在白疏木的臉上,在過去的一年裡她是散打俱樂部裡最刻苦的學員,如今的力氣今非昔比,白疏木根本沒料到她的反應和力氣,直接被扇得眼神失焦,摔在地上。
這是白珏第一次俯視白疏木,連她自己都恍惚。
“你他媽的敢打你老子?”白疏木雖然眼冒金星,但還是本能地維護自己的地位,抓起地上的撬棍,朝着白珏揮去。
她沒躲開,隻堪堪拿手臂擋了一下,重心不穩,倒在一地玻璃碎片上,她的手被劃出幾道傷口,燒灼般的疼痛讓她重新清醒,當即用另一手結結實實地抓住了白疏木再次揮來的撬棍。
“你還以為我是之前的那個我嗎?”她稍稍使勁,便把撬棍奪了回來,對着白疏木,做出攻擊的姿勢——但也隻是僅此而已,因為原本一直作看客的白家的傭人們此刻一擁而入。
“怎麼回事!你們怎麼還打起來了!”
“白先生!您怎麼受傷了!”
“趕緊拿醫藥箱來!”
……
他們十分有默契地把白疏木圍起來,把白珏排除在外,像之前的無數次,無視她,但現在的白珏不再是之前的白珏,她沒有再麻木地站在原地,而是她撲上去,用力地把圍在白疏木身邊的人扯開。
“夠了!這點傷口根本不算什麼!你們不用演這樣的戲!”
許是因為在這個時候不能再比自己的女兒弱,白疏木也示意讓身邊的人都退後,他頂着已經開始紅腫的臉,想要碾碎什麼似的,一步一步用力地走到白珏身前,“你好久沒看到你的好哥哥了吧,你好好看看他!”
一個投影儀從天花闆上降下來,陰影落在房間中央那塊沒有受到破壞的柔軟幕布上,白家的其他人跟着白疏木一起離開,留白珏一個人在這片廢墟裡。
她感受到某種指引,走到那片陰影前,突然意識到,陰影才是生命力的來源,它是一片靈魂,附在了早已經幹涸的軀體上。
畫面從陰影裡浮現,那是被打碎的攝像頭錄下來的,曾經發生在這個房間裡的事情。
白珏突然害怕起來,她很想念,但也很害怕見到她的家人,這種害怕讓她的身體掙脫了控制,讓她背過身去……但那想念,又讓她眼含淚水,直面那塊吞噬了生命與靈魂的幕布。
重溫過去之于白珏,是一種愈合了的傷口又被硬生生剖開的過程。
她看到自己的哥哥,躺在地上,躺在一片廢墟之中,他被捆綁着,連同求生的意志一起,金屬在啃食他的□□,空氣在污染他的血液,幕布的中央是白玏沒有血色,近乎于青灰色的臉,他閉着眼睛,原本漂亮纖長的睫毛此刻像是破敗的娃娃被打上補丁縫補的痕迹。
他被驚動了,緩緩睜開了眼,而白珏在那一瞬間屏住呼吸。
他的目光穿越了幕布,穿越了時間,他似乎就是被這一刻驚動的,似乎他無比笃定,他的妹妹會在多年之後來到這個房間,看到這段畫面,看到身處時間彼端的他。
白玏幹燥得裂出幾道血痕的嘴唇微微開合,但沒有發出聲音。
白珏沒有聽到任何的聲音,但她就是知道,她知道白玏在說什麼,她的整個世界和漫長的時間共振,每一段頻率都是白玏的聲音:
“救救我。”
“妹妹……救救我。”
白珏喪失了所有的力氣,跌在地上,跌進如碎裂的玻璃一般的時間裂隙之中,碎片紮進了她的膝蓋,但此刻她隻希望來自身體上的疼痛能夠更加劇烈。
她就這樣,和哥哥遙遙相望。
幕布上的畫面漸漸小時,整個就這樣黯淡下去。
再次醒來的,白珏終于脫離了那個清醒的夢,她從賓館的床上起身,頭痛欲裂,她拿起手機,已經是中午十一點,隻是今天層雲遮眼,叫人分不清早晨和傍晚。
手機的鎖屏上還顯示數個未接電話,有辛爽的,有公司秘書的,還有折羽的,未等白珏細想,折羽的電話竟然又打了過來,她接起,那邊人的聲音都有些抖,似乎是剛剛平靜下來。
“剛剛給你打電話怎麼沒接?我差點吓死了,你爸爸他剛剛被口水嗆到了,差點就窒息了,我想着這麼危急的情況肯定要通知家屬就打給你了,不過……不過他現在已經轉危為安了,就是虛驚一場。”
“……”白珏聽了隻覺得頭更痛,她現在之所以還和折羽有聯系,是因為這個沒腦子的來找了她幾次,隻說自己想看看白疏木,别無他求。
白珏不耐煩了,便告訴他,白疏木現在病情穩定但意識不清,他想看的話,隻能以護工的身份去看——結果折羽還真就上趕着當護工,還是免費的。
一想到就覺得生氣,白珏幾乎吼出來:“你家裡人知道你這麼倒貼嗎?倒貼一個老男人,你真是上趕着犯賤,你知不知道他是一個怎樣的爛人啊!他就應該一個人在那裡爛掉,死掉!”
“你……你怎麼這麼大的火氣,他好歹也是你爸爸……“
“我巴不得他沒生我!”
“……你怎麼說這種話。”折羽被吼得吓了一哆嗦。
“你到底想說什麼!”
“也沒什麼,就是剛剛的那個事……我已經說完了,沒什麼事了”
白珏直接把電話挂掉,又狠狠捶了枕頭幾拳。
她深呼了幾口氣,準備再來回撥秘書的電話,而這時,又有一個完全陌生的電話打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