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照女人的叮囑,洛繁星把童俏送去了醫院。
挂号繳費做檢查,忙前忙後半個小時,她才想起聯系童俏的家人。
童俏的手機款式很舊,連設置開機密碼的功能都沒有。
洛繁星點開通訊錄,正想給童俏家長打電話,卻發現通訊錄裡隻有一個号碼,備注還是【洛老師】。
難怪電話會打到自己這裡。
看着空蕩蕩的通訊列表,洛繁星突然不知道該怎麼辦。
恰在這時,一條短信跳了出來。
洛繁星無意偷窺他人隐私,但還是從一閃而過的文字裡抓住了關鍵信息——
這是一條來自市中心醫院的催繳款短信,而且數額并不小。
至少,對童俏這樣一個十六歲的孩子來說,不算小。
和童俏,一開始隻是買賣關系而已。
洛繁星歎口氣,不忍心把人扔在醫院,就隻能在病房守着。
這一守,就是一整夜。
第二天上午十點,童俏睜開眼睛醒了過來。
說起來,兩個人隻是剛認識,再次見面,氣氛總有些尴尬。
童俏沒好意思繼續躺着,起了身低着頭站在床邊,像個做錯了事的孩子。
她穿着暴露的短衣短裙,臉上的濃妝全花,兩頰皮膚一塊白一塊黃,假睫毛和眼線也被蹭掉,配上滿頭花花綠綠的頭發,看上去實在很搞笑。
洛繁星看得直皺眉,拿着紙巾将人帶去了衛生間。
“去把臉擦一下。”
做了老師,在面對學生的時候,好像總有一種讓人畏懼的威嚴。
童俏一句話都不敢說,點點頭接過紙巾,乖的像個小鹌鹑。
等再出來時,她的頭發已經變成了黑色,臉也恢複成了原本的清秀模樣。
洛繁星面色平靜,視線在那頂五顔六色的假發上掃了掃。
童俏立刻将手裡的假發扔進了垃圾桶。
一直到離開醫院,兩人都沒有說過話。
關于童俏家裡的情況,洛繁星沒有多問。
這個年齡段的孩子,自尊心一向很強,有時候問的太多,反而會讓他們陷入窘境。
她不知道童俏為什麼要一再去夜店,但她看得出來,童俏很缺錢。
正午的陽光,異常刺眼。
洛繁星走到路邊,為童俏叫了一輛出租車。
“十六歲,還不是去夜店的年紀。”
“如果遇到實在解決不了的困難——”
話到這裡,忽然停了下來。
是啊,能怎麼辦呢?
錢連成年人都能壓死,更何況一個小女孩?
洛繁星又想起了許一諾。
十六歲的許一諾,總是為錢苦惱,有時候甚至窮的連飯都吃不起。
空口白話總是蒼白無力。
洛繁星盯着眼前的女孩,片刻過後,才再次松口。
“如果遇到實在解決不了的困難,可以跟我說。”
***
因為童俏的事,洛繁星一夜未歸,再回到家,差不多到了下午一點。
沉浸在與許一諾重逢的喜悅中,進客廳的時候,她甚至沒有發現家裡人一直都在等自己。
“姐,你昨晚去哪兒啦?”
最先說話的,是洛家三小姐洛白月。
她長着一張可愛的圓臉,五官靈俏,身上穿着一條漂亮的小裙子,一眼看過去,既清純又可愛。
洛繁星聽見妹妹的聲音,恍然間回過神,這才發現全家人都在看自己。
“有些私事要處理。”
洛繁星博士學曆,畢業後便進入央美外語系,成為了一名英語老師。
因為老宅離學校太遠,她在學校附近的小區租了一套房子,寒暑假才搬回家住。
暑假過去了半個多月,她也在家住了半個多月。
說起來,昨晚還是她第一次夜不歸宿。
和世上絕大部分的母親一樣,沈如眉對洛繁星的期待不在乎兩個——
成才、成家。
眼看女兒年紀越來越大,卻從來沒有帶過朋友回家,她心裡不禁也開始着急。
“私事,什麼私事?是不是有人約你出去玩了?”
洛繁星知道母親在想什麼,頓時哭笑不得。
“媽,你想哪兒去了?是學校的事。”
沈如眉聞聲,臉色很是失望。
“你就隻顧着學校、學生,什麼時候考慮一下自己的事?洛真像你這麼大的時候,孩子都有兩個了。”
洛家這一代,一共三個女兒。
大小姐洛真,今年三十八歲,是洛振庭和原配妻子所生,也是家族真正意義上的掌權人。
二小姐洛繁星,今年二十八歲,是洛振庭二婚妻子沈如眉和前夫的孩子,準确來說,她和洛家并沒有實質的血緣關系。
至于三小姐洛白月,今年隻有十六歲,她才是沈如眉嫁進洛家以後為洛振庭生的小女兒。
洛家一向女人多,前幾年洛振庭去世,家裡更是一個男人都沒有。
洛真和父親洛振庭關系極其惡劣,早年幾乎和洛家斷絕來往,直到洛振庭卧病在床,回家的次數才漸漸多起來。
多年相處,她和繼母以及妹妹們的關系都很親近,與洛振庭這個父親相比,她們更像是她的親人。
逢上假期,她常常會帶妻子和兩個女兒回老宅吃飯。
沈如眉說話的時候,她們一家四口也坐在沙發上。
“眉姨,這種事急不得。”
洛繁星的嫂子甯柔,适時出聲為洛繁星解圍。
洛家大小姐洛真,人前高貴冷豔,實際上是個十足的寵妻狂魔。
老婆發了話,她也連忙幫腔。
“繁星才剛畢業,現在應該以事業為重。”
兩人接連開口,總算把這個話題搪塞過去。
洛繁星回到房間,才剛松口氣,外面便傳來一陣敲門聲。
出乎意料,來人竟然是洛真。
洛繁星眼中泛起一絲驚訝,立刻讓對方進了屋。
與年少時的冷漠相比,現在的洛真變得溫和許多,不再拒親人于千裡之外。
她這次過來,也是為了洛繁星的私事。
“褚甯回國了,他哥哥跟我說,他想約你出去見個面,你要是不願意的話,我就幫你拒掉。”
褚甯,很久沒有聽到這個名字了。
洛繁星愣了愣,仿佛又回到了高中時代,又回到了那段和校草談戀愛的時期。
而這些,已經是十年前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