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沉沉,涼爽的風把海洋的濕氣一并吹入室内,卻沒有緩解卿鸢的煩躁。
她書桌前,左手邊是存續會商人給她的地圖,右手邊是關押着克裡斯蒂安的廢棄礦場地圖。這兩樣東西她已經看了很久了,卻始終沒能做下決定
“我們不可能同時查兩個地方。”灰狐靠在門框,提醒卿鸢道,“而且兩個選項都不安全,我們也沒辦法兵分兩路。”
“我知道。”卿鸢揉了揉眉心。
信封中有存續會的重要線索,或許可以一舉幫他們解開名單;而克裡斯蒂安,如果他真的在那片礦場,或許可以成為他們的助力。
但也可能被關在那裡的隻是一個瘋子。
卿鸢迷茫發問:“灰狐,如果是你,你會先去哪?”
灰狐沒立刻回答,而是走近了幾步,看着兩個選擇沉思幾秒:“我會去礦場。”
“為什麼?”卿鸢偏頭看他。
“名單就算解開了,你也不一定來得及追查,更何況等着你的說不定是更大的陰謀。而克裡斯蒂安如果真的還活着,我們可以多一個人手。”他說得很直接,“你不是信不過他,是怕他瘋了。但你忘了瘋子也能戰鬥。”
卿鸢苦笑:“你說得好有道理,我好像沒法反駁。”
她站起身,深吸了一口氣,把信封妥帖的折好收起:“那就礦區吧。希望我自己選的不是個大陷阱。”
“我提醒一下,你别指望這是條輕松的路。”灰狐打斷了卿鸢的祈禱,“那個地方的傳聞很不好,說是有什麼不幹淨的東西。”
“我早就沒指望過會輕松了。”卿鸢歎了口氣,她的運氣她自己很清楚。
礦場在山裡,迎面而來的風中全是混雜着鐵鏽味道的塵土,嗆得卿鸢直咳嗽。
卿鸢拿袖子捂着口鼻,望向山的背後。
那是一處早多年前就從地圖上“被消失”的礦區。現在,它在莫羅家族的控制下,被冠以“自然塌方區”的名義,對外封閉。
“你确定他在這裡?”卿鸢發問道,這裡着實不像是能住人的樣子。
“我不确定。”灰狐也有些猶豫,将一份臨時整理的圖紙攤在地上,“但莫羅家族過去兩個月,有三次人員和物資的運輸記錄出入這片區域。而且每次都刻意避開官方渠道。就算克裡斯蒂安不在這裡,這裡也肯定有問題。”
卿鸢沒有說話,隻是從背包中取出備用武器檢查了一遍。槍身正常,子彈充沛,榮耀之劍也帶了,一切都在掌控中。
除了她自己。
從她開始追查莫羅家的那一刻起,内心某個角落就明白,她一定會和克裡斯蒂安再次見面。
隻是她沒想到,這個“再次”,來得如此迅猛、又如此近在咫尺。
卿鸢收拾好自己和腰包:“走吧。”
兩人沿着崖壁的小道緩慢下行,途中隻聽見鐵鞋踩在碎石上的咯吱聲。
靠近礦場外圍後,灰狐在前方停下,用手指了指下方一個幾乎融進山體的斜坡。
“那裡原來是輸礦通道。”他低聲說,“地勢低,通風,容易藏人。這裡的問題是,衛星地圖上看不見,但現場明顯被修過,應該是有人還在進出。”
“有出入路線嗎?”
“我打聽過一條檢修通道,曾供人進出上層倉庫。”灰狐遞給她一個氧氣掩面器,“路不短,估計有守衛,打起來可能會塌,得快。”
卿鸢接過,沒多問什麼,對她來說,這種潛入她已經是熟練工了。
灰狐檢查完裝備,望向她:“你準備好了嗎?”
卿鸢擡眸:“已經走到這一步了,總要去看看的,萬一呢。”
灰狐點點頭:“那我們走。”
兩人隐入夜色之中,穿過半崩的石道,從一處滑坡後的縫隙擠了進去。
灰狐打頭,用手電掃過四周,光束在石壁上來回晃動。卿鸢緊随其後,一隻手貼在岩壁,另一隻拿着武器警戒。
這裡曾是礦區的主脈入口,但如今隻剩下寂靜和死寂。
風從塌方縫隙間擠進來,帶着陳年鐵鏽和地下水汽的黴味,像什麼生物被埋在了石下,正在緩慢腐爛。
地面是生鏽的鐵軌,邊上還有幾節殘破的礦車。輪子被封死,表層斑駁看不清本來的材質。灰狐在其中一節車廂旁停下,伸手抹過側壁。
“有人擦過。”他說。
卿鸢蹲下查看。
确實,有些痕迹幹淨得格格不入,不可能是自然風化的痕迹,是抹布拭過後的灰痕。
她站起來,順着鐵軌繼續往前。兩人腳步幾乎沒有聲音,隻留下光束在黑暗中緩緩推進的弧線。
拐入礦道深處後,環境變得更為狹窄。一側是塌陷的支架,另一側卻意外地整潔。
幹淨得不像廢棄礦道。
牆面曾經釘過告示的地方,還有幾個釘子沒有拔下,周圍殘存的紙張已經泛黃變脆。
灰狐扯下一塊還沒碎的邊角,上面隐約寫着幾個字母:【要乖乖聽話。】
“這是什麼?”卿鸢皺眉。
“莫羅家慣用的内部守則。”灰狐冷笑,“你知道聯邦對這群瘋子有多寬容嗎?他們家能把這種事叫‘行為糾正’。”
克裡斯蒂安真的還好嗎,二人不約而同的發出疑問。
越來越深入後,卿鸢的疑問越來越深了。
這條礦道分明被廢棄多年,卻有一扇低矮的門是被焊死的。
門縫之間透出微弱的氣味,是舊食物腐爛和殘留的酒精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