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晚自習回來，桑柔和顧輕舟去買了夜宵。
她們如往常一樣關燈上床之後開始夜聊。
姜煙說：“我今天看到了一個火車選擇題，大概的内容是：一輛受控的火車即将撞向五個人，你可以通過操作改變火車的行駛軌道，但是另一條軌道上有一個正在玩耍的小孩。這是一個辯論賽，撞一個還是撞五個。”
在她看來，另一個軌道上的那個小孩是無辜的，但是五個和一個......她竟有那麼一刻是選擇動搖這個念頭的，她覺得荒謬，更認為自己不道德。
顧輕舟正在用電動牙刷刷牙，聽到這個問題，她罕見愣了愣，她一屁股坐到姜煙的桌子上，一來躲避老師的查房，二來可以仔細聽她們講。
這是一個道德和倫理問題。有那麼一刻，她們腦海中一片空白。
蘇念率先回答了這個問題，她說：“我不會選擇扳動鐵軌。”
姜煙一愣：“為什麼？”
在殺死一個人和殺死五個人之間選一個，難道不應該選擇最小化傷害嗎？
蘇念說：“另一個軌道上的那個孩子是無辜的，明明是那五個孩子違反了交通規則，為什麼後果要一個無辜的孩子去承擔呢？”
姜煙愣了一下。
桑柔說：“是我的話，我也選擇不扳動鐵軌。”
顧輕舟想了想，回到宿舍把嘴裡的泡沫吐出來，漱口之後，她爬到之間床上，說：“我不知道怎麼選擇，我隻要一想到有人會死在我面前，我就會害怕，我無法去做這個設想，我甚至在慶幸這個假設沒有發生。你們也别問我二選一選什麼，不管怎麼選，我都會内疚一輩子的。”
靜默了一下，顧輕舟又繼續說：“那是活生生一條人命，我怎麼敢去做選擇？而且，我覺得蘇念說得對，那一個孩子是無辜的，但五個孩子又太多。”
蘇念說：“那換成100跟105呢？你還覺得數量是問題嗎？”
顧輕舟腦子卡頓住。
桑柔輕聲說：“生命的價值是無法用數量去衡量的，對就是對，錯就是錯，無辜者無罪，我們無法替他人的生命做決定。”
如果可以，那必然是都要救。但是這個命題假設很有意思，道德和倫理在做抗争。
桑柔手機忽然振動了一下，桑柔瞄了一眼窗外，躲到衣櫃裡看手機。
她剛剛把這個問題抛給秦霄了。秦霄這會回了信息。
秦霄說：選擇一個。
桑柔問：為什麼？
秦霄說：人總要為自己的錯誤買單。
桑柔把秦霄的話說給她們聽。
蘇念聽完後，說：“确實，這世道本就不公平，何故白添一條無辜的生命。”
幾人同時沉默。
過了很久，顧輕舟看着桑柔一直坐着不動，問她：“桑桑，你在幹嘛？”
桑柔回過神來，頓了頓，說：“我在想，如果那一個孩子是我的孩子，如果有人扳動鐵軌，讓他無辜枉死，我不知道會有多崩潰。”
同樣，如果那一個孩子是她，葉映不知有多難過。
顧輕舟試探性地問：“如果你的孩子是那五個中的一個呢？”
桑柔毫不猶豫地說：“我會很難過，但不會記恨别人。因為是我管教無方，讓他去了危險的地方，如果我及時跟他普及安全教育，他自己就會清楚那是危險的地方，不能去。”
顧輕舟說：“這麼一說，安全教育、死亡教育、性教育都很重要。”
姜煙說：“嗯，我覺得挺重要的，但好像除了學校會教安全教育之外，其他兩個好像很少又父母會教。”
顧輕舟說：“對，我覺得長輩們一直很避諱性教育，談到性，大家都是避而不談，很奇葩的一個點是，等你到了年齡，他們又覺得結婚生子是理所應當的，結婚生子難道不包括性嗎？”
蘇念說：“都說中國人含蓄，其實我認為是封建社會遺留下來的思想。封建王朝認為，未婚的男子女子談到性就是輕浮、不自重。這跟現代的人有異曲同工之處。而且，并不是每一個家長都能意識到性教育這個概念。”
顧輕舟說：“其實我家紀女士一開始也沒有給我普及過性教育，是後來九中和七中發生了很多未成年人厮混的事情，我家紀女士才給我講的。”
桑柔已經爬上床了。
顧輕舟看向桑柔，說：“桑桑，所以當我聽到映姨給你普及性教育的時候，我十分震驚。真的，映姨的教育太超前了。讓你以自身喜樂為主、讓你自己做決定、也為你規劃好未來......她的愛，難以用語言去形容。怎麼說呢，她讓你自由成長，也為你遮風擋雨。”
姜煙說：“對，我挺震驚于你媽媽的教育的，她把你養的很優秀。我記得有一件事情，你說過，你以前寫字不好看，你媽媽就陪你重新練字，還用了自己不習慣的左手，後來你自己也用左手練過，你說那很辛苦。桑桑，你媽媽真的好愛你。”
這句話有很多人說過。
桑柔說：“我知道。”
下一秒，葉映回了桑柔消息。
還是剛剛那個問題。葉映問：“你選了什麼？”
桑柔說：“不扳動鐵軌。”
葉映問：“為什麼？”
顧輕舟看到桑柔那個方向還亮着，顧輕舟問：“桑桑，你在幹嘛？”
桑柔說：“我在回我媽媽消息，我也問了她那個火車選擇題。”
顧輕舟激動地問：“映姨怎麼說的？”
桑柔說：“你等會，我一會給你們看。”
桑柔跟葉映說了自己的觀點。葉映說：“很好。但這件事情上，無論選擇什麼，都沒有對錯。事實上，這個世界上，其實很少有真正的對錯，所有用來衡量對錯的準則也都是人來制定的。你們心裡有一根尺子用來衡量對錯，界限分明。”
桑柔看的一頭霧水。
顧輕舟問：“桑桑，映姨說了什麼？”
桑柔讀了一遍。顧輕舟朝她伸手，說：“你手機給我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