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此,葉青岚厚着臉皮賴在大竹峰上,幾乎成了半個常駐民,每次都必定帶着她十幾天來苦思冥想的菜譜,求着張神廚給變成現實。
但這并不是一個純粹快樂享受的過程,相反,即便樂于此道的張小凡每次也摩拳擦掌積極配合,卻也總是卡在一些無法逾越的客觀條件限制上,比如葉青岚想要他給做一道狼牙土豆之時,就得到張小凡茫然的反問:
“青岚,你寫的這些步驟都能看懂,隻是……土豆是什麼?”
“……啊?”
葉青岚人都傻了。
這個修仙世界裡,沒有土豆。再一細問,豈止土豆,地瓜也沒有,玉米也沒有。
風回峰管飯的她不熟說不上話,也就沒那種臉皮要求點菜,直到在張小凡這才發現問題——她就說青雲門怎麼天天大米飯面條小米粥呢,合着根本沒有别的主食?!
以她曾生活的現代為标準,這個世界應當稱為架空,即大體上有中國的影子,卻無法被判定為任何一個朝代,那麼本土農作物自然是中國自古以來原産的水稻、麥、粟等為主,其他的她就沒再細問——高考過去太久的腦子也記不住哪些是中國原産哪些是國外引入,反正大緻明白,絕大多數外來作物都是沒有的。
中土分為九州,再往外東為滄海,西乃蠻荒,南有群山巨澤,北乃風雪冰原,每一處都是人類難以踏足,而她呢,空有一個知道外面有好吃的好用的大腦,道行是低微的,财力是貧窮的,一切是隻能眼巴巴懷念的,唯一的指盼是假如說幾百年後能成為高來高去的大神通修士,或許能出去找一找那些在現代都習以為常的好物。
但是她這資質目前看也夠嗆,倒不如期待一下這鳴人佐助翻版的哥倆,無論将來誰突破傳說中的太清境界,那她無論付出任何代價都要跪着腆臉求對方出去走一圈,複刻一下張骞嚴選、鄭和優選!
至于修士本身,玉清四層開始壽命極大延長,玉清巅峰約三百歲壽終,上清翻倍,太清不清楚,估計還能再翻倍……這還得是能一帆風順修行下去,沒死在平均百年就爆發一次的正魔大戰中。
嗯,還是希望能盡量苟得久一些啊,至少在她發育期,完全不想看到什麼魔教打過來的劇情呢,願世界和平,阿門。
……
後來,連曾書書也被曾叔常逼着閉關見不到人了,在風回峰上無所事事的葉青岚便向大竹峰跑得更勤,明面上,田靈兒被自家父親管束着七脈會武之前潛心修煉不準分心,但最初的那段日子過去也就漸漸沒那麼嚴苛,葉青岚後來在大竹峰串門時開始能和偷溜出來玩的田靈兒混到一起,全當刻苦修行之後放松,偷得浮生半日閑。
至于葉青岚和張小凡兩個從沒被寄予厚望的,自然是想幹啥就幹啥,湊在一塊又十有八九的時間耗在廚房,再加上葉青岚腦袋裡遠超本時代的知識與日漸熟練的機關技巧,不知不覺間,大竹峰的廚房變得不倫不類起來:洗菜刷碗都不用出門,有管子引來的山泉水,上水下水泾渭分明,同款的引水裝置在她風回峰的小院後面也搞了一套,用來洗漱;台面上擺滿了奇奇怪怪的工具,大到暖水瓶小到壓蒜器,甚至還有一台料理機——自然沒有電,是純手動的,有刀片和石磨兩種拆卸替換,外面裝了把手讓人搖,反正修道中人一天天使不完的牛勁,尤其對上山先砍三年比石頭還硬黑節竹的大竹峰人而言。
正是這台現代原汁機+破壁機結合體的東西讓她在大竹峰聲望鵲起,一舉從每次都要兢兢業業求見田不易再留下吃飯,直接突破到了想留下就留下、就算偶爾客房過夜也無需專門打招呼的程度,用途廣泛的非本時代造物不光被張小凡擦得锃亮愛不釋手,也深深得到每一位大竹峰成員的喜愛,天冷磨豆漿天熱打果汁使用率超高,有時心急如田靈兒還親自上陣——像她這般有玉清四層以上道行的就更方便了,把手都不用碰,直接瞄準機内磨具催動驅物,日地一聲打成糊糊。
一切都很美好,除了噸噸太多糖分爆表鮮果汁的田不易日漸圓潤以緻被蘇茹勒令禁止、導緻一段時間内全大竹峰都隻好陪師父共苦之外,葉青岚本以為這不關她的事,直到有一天,她收到了師父曾叔常的召見。
那一天,好些路過的風回峰弟子都驚訝無比聽見内堂傳出一向脾氣頗好的師父大聲訓斥弟子的響動,這還不是最反常的——他們分明看見方才進門的是被當成風回峰吉祥物在養的葉師妹,從不對其道行進境有要求、一向散養随她來去自如的,門中都私下裡竊竊私語這到底是給曾書書認了個妹妹又或幹脆是童養媳,入門近四年何時見師父罰過罵過,這怎麼……
有好事者大着膽子貼上門扉,隻聽裡面曾叔常蘊含不滿的訓斥内容是:
“料理機!料理機是吧!此等好東西竟不優先想着自家人,還先送給那田不易?!你到底還記不記得是我風回峰門下,死胖子都炫耀到我臉上了!”
随後是葉師妹聲音,倒不見特别惶恐,透着無奈苦哈哈賠笑:“我錯了我錯了,師父,您消消氣~那隻是台試驗品,發揮不穩定有損壞風險才送給旁人,那東西内部還有刀片呢,萬一哪天掉下來……先叫他們火中取栗擋在前,待弟子将其徹底完善,一定送三台、啊不,送五台最優質的到咱們廚房!”
“……”
此言一出曾叔常沉默,再出聲時語氣已有多雲轉晴之勢,重回往日溫和:“……原來如此,是為師錯怪了。此事你無須心急,切莫趕工操勞過度,順其自然即可。”
“嗯嗯,青岚明白,多謝師父挂懷~”
……
籲,蒙混過關。
掉刀片什麼的當然是胡謅的,她對待手藝一向精益求精從不豆腐渣工程——畢竟所有的練習都将最終化作積累反饋己身,若是今日糊弄明日糊弄,終有一天自食惡果,比如飛着飛着機關翼散架,或者雖還未做出但遲早提上日程的戰鬥類機關突然罷工,那她可哭都沒處哭去。
這一遭也提醒了她,胳膊肘往外拐确實是不道德的,幸虧曾書書這會兒閉關不知此事,不然鐵定要裝出一副傷心樣來她面前,哀哀切切矯揉呻吟:“寒葉飄零灑滿我的臉,師妹叛逆傷透我的心……”
……當然,最終目的肯定還是想趁火打劫,在她這再讨一本少兒不宜讀物而已。
葉青岚想了想又折回去,與師父叽叽咕咕說了一陣,曾叔常微露驚訝随即點頭,第二日派幾個弟子來給她做苦力,一行人大包小包到首座住處後院叮哐一頓折騰,效率奇高打了個和她自己同樣的引水洗漱台,曾叔常十分滿意。
自來水這麼方便的東西,那日做苦力幾位師兄也看了眼饞,曾叔常便清清嗓子告訴他們,若是往後大家道行進境顯著,也不是不可以叫葉青岚帶人去弟子住處再次動工,此消息一傳十十傳百,能在住處随時洗漱、再也無需跑老遠打水之事極大激勵了風回峰上下,以至于将來其餘六脈聽聞,亦紛紛派人來請青雲門唯一新興人才上門設計施工,外附厚禮若幹……這都是多年之後的事,暫不細說了。
……
“青岚你也聽說了吧,古劍奇譚斷更了。”
“嗯……嗯,是啊。”
她畫倒還是在畫,隻是因為曾書書閉關了沒人去聯絡書局,手稿就都攢下來了而已,但田靈兒絕不會知道其中内情,老大不樂意抱怨着自己辛苦修煉就這麼點盼頭,結果眼巴巴等來卻是這種消息的失落,葉青岚沒法幫她解決這個問題,隻能盡力寬慰:“呃,也許未來某天會突然一次性爆更呢,話說你有特别喜歡的角色嗎?”
田靈兒兩眼放光:“我喜歡歐陽先生!”
葉青岚挑眉:好吧,不驚訝,多少猜到了。
手稿是不能提前給她看的,不過葉青岚想了别的法子,回去畫了一張完成度極高的歐陽少恭立繪送給田靈兒,說是通過自己師兄的關系拿到——反正曾書書與漫畫作者相識這事許多人都知道,倒也不至于露餡什麼。
那日,田靈兒呆呆望着那幅畫良久,随即露出了與曾書書拿到小黃本時幾乎一緻的欣喜若狂表情,熱淚盈眶一把抱住她,喜難自禁在葉青岚臉蛋子上親了一口。
葉青岚若有所思摸着被親過的地方,感歎:“這要是讓小凡知道,還不得嫉妒死啊。”
“啊?小凡也喜歡歐陽少恭嗎?”田靈兒卻露出疑惑神情,然後戒備地抱緊手中畫軸:“不行不行,這幅是我的,就算是小凡也不能讓。”
啊這,葉青岚抽搐了一下嘴角,好家夥,根本毫無察覺啊,給張小凡注定失敗的單箭頭點根蠟。
自己這是占了同為女性的光,直接後來者居上讓田靈兒對她相見恨晚,盡管才相識幾個月,卻被分享了不少田靈兒死活都不可能讓父母和師兄弟們知道、獨屬于少女的小秘密,葉青岚留宿時也被她硬從客房拉去自己那,兩個女孩一起躺在床塌上,嬉笑談心直至後半夜。
自然也沒過多久就察覺了對方的懷春心思——她那天之後就對齊昊念念不忘,可能田靈兒自己無意識中都沒想瞞她,和同性好友交流情情愛愛的内容,可是青春期女孩最快樂的事情之一——雖然這種粉紅色泡泡在後世往往被一起磕cp取代,但本質不變,終歸是人懵懂時繞不開的情感需求。
葉青岚不感到意外,她都喜歡歐陽少恭了,再看上齊昊簡直合情合理,倆都是八百個心眼子的溫柔男……至少表面是,你齊昊最好是個表裡如一,别是白切黑,求求了。
雖然有點苦了張小凡,但也是沒辦法的事——廢話嗎一邊是男性友人一邊是女性友人,無條件站誰這還用問,何況女孩還明确了有喜歡的人對男孩無意,這種情況她當然得閉緊嘴巴不插手,誰瞎摻合誰傻逼。
隻能為他祈禱,少年喲,你的正緣還在不遠的将來,天涯何處無芳草啊。
……
修為高深者無懼寒暑,但青雲門中大基數還是這些半瓶水晃蕩的玉清境弟子們,一到炎炎夏日人都犯懶,别說修煉效率,就連動彈一下的心都是大打折扣,大竹峰與風回峰加起來六台料理機整日連軸轉産出飲料,都快冒火星子了。
而這日,田靈兒神神秘秘拉着葉青岚溜進廚房,左右看看無人才從兜裡取出一物,是葉青岚制作的保溫飯盒,打開絲絲寒氣瀉出,裡面裝着巴掌大的一塊冰。
“哇靠!”熱成狗的葉青岚眼睛都直了:“哪來的,快給我摸摸!”
然而田靈兒“啪”一下蓋上盒子不讓她伸手,翻了個白眼:“笨蛋,這才不是給你拿着玩的!”
她轉頭向廚房台面望去,掀開一個大鍋蓋頓時喜上眉梢,裡面是張小凡熬的解暑綠豆湯,放在那晾着早就涼了,給大竹峰門人自行取用。
這會兒他倒是不在,估計也是嫌熱懶得離開自己房間,旁人都更愛盛湯,田靈兒卻特意撈了些沉底煮成軟爛的綠豆,然後打開料理機,邊動手邊說:“早就想這麼幹了……呃,話說,應該不會把機器弄壞吧?”
到這裡,葉青岚已經猜到她想幹什麼了,微笑着搖了搖頭:“放心,扛得住,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