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青岚傍晚找到杜必書，避着旁人叽叽咕咕說了自己來意那會兒，杜必書瞪大眼睛緊盯着她，似乎完全以為她瘋了，直到接過沉甸甸的錢袋與小小瓷盒，杜必書臉上還是一種夢幻般不可置信的表情，咽了口唾沫仿佛良心不忍，期期艾艾地勸阻：

“葉師妹三思啊，雖然從我的角度是希望你們下注越多好，可這……要不你别一次賭這麼多，師兄不忍看你傾家蕩産啊！”

葉青岚手一揮無所謂道：“多謝杜師兄提醒，不過我意已決，賭桌上出手了哪有反悔的道理，師兄收着就是。”

杜必書被她的堅決噎得說不上話，隻得心情複雜收下錢袋，最後用看精神病的眼神掃了一眼葉青岚，搖頭離去。

到第二日清晨，今日迎來第一場比試的張小凡焦慮得食難下咽，結果大竹峰那幫損人還在旁賤兮兮打賭，不出意外全員一緻押他輸……

“哎不對啊老六。”何大智忽然道：“我們全都押小凡輸，沒一個押對家的，這回頭結果一出，老六你能有多少小金庫夠師兄幾個分？别回頭你這莊家掏不出錢不認賬！”

這一下子說到點子上了，腦袋一熱剛豪情壯志要押五份的宋大仁頓時陷入思考要不要撤回，杜必書卻聞言苦笑：“那個啊……你們倒不用擔心，其實這賭局是有對家的，昨日葉師妹來找過我，五十兩銀子押小凡赢——”

“噗。”

好幾個人掏掏耳朵不相信自己聽到什麼，張小凡本人直接把稀飯噴了一桌子，瞪圓了眼睛驚恐萬分：“奪、多少？！”

這招直接硬控張小凡長達一頓早飯時間，在不被所有人看好的前提下，無法形容這一手将帶給他多大的震撼，就連師父師娘後來跟他們這些弟子交待叮囑時都渾渾噩噩啥都沒聽進去，隻有蘇茹發現了他臉色蒼白目光呆滞，憐愛地寬慰了兩句：“小凡，怎緊張成這樣？沒關系的，一切以保護自己為上，輸赢并不重要，知道了嗎？”

那柔和話語極大平息了張小凡的不安，他心中下意識感到一陣溫暖，卻又緊接着聽到後半句而頓住，舌根仿佛湧上一股難以言說的苦澀：是這樣啊，不光師兄們，連師娘都默認他必輸無疑了……

不光如此，很快的，他還要害得青岚面臨巨大破财……雖多多少少能理解那應是她為鼓勵他所行之舉，若是押個三五兩銀子意思意思，大概自己真的會十分感動，哪怕清楚她是花錢給他打氣也定會承這份情，可五十兩……那根本是驚吓不可能是驚喜了，代價也未免太大，她到底在想什麼，總不至于是真以為他能赢吧……

意料之中，他的師兄們各自在布告牌前散去無人留下陪他，師父和師娘也選擇了看旁人比試。

而且不知是老天特意與他作對還是怎麼，張小凡細細看了那張榜，今日偏生就那麼巧，師姐、驚羽還有曾書書全都與他同在第一輪比試，等于根本沒法期待稍後的台下會出現任何一張熟悉的臉——

“擦，怎麼認識全撞一塊了，誰排的，是不是故意跟老娘作對？”

剛這麼想着，張小凡便驚訝聽到身旁響起一道熟悉的聲音，竟百分百道出自己心中所想——隻除了“老娘”的部分，他一扭頭，正是不知何時出現的葉青岚，對方也疑惑看着他：“都敲鐘了，你咋一點都不急？我看看——震字台，那還挺遠的，還不走嗎？”

張小凡眨巴兩下眼睛，像剛從夢中醒來似的不确定問道：“你要看我的比試？”

“啊，不行嗎？”葉青岚理所當然反問：“我還指望着在你這緻富呢，不親自盯着怎麼行。”

倆人說着話，一邊擡步往最遠的震字擂台走，一說這個張小凡頓時來勁，又急又惱問她怎如此想不開一砸就是整整五十兩，葉青岚卻還是一臉死豬不怕開水燙的德行，無所謂牽了牽嘴角：“哎，杜必書那家夥還把具體數字告訴你了啊，按理說開賭局的莊家不是應該保密的嗎，真不地道。”

“那是重點嗎？！”張小凡氣惱瞪她一眼，卻自己都沒注意到自打葉青岚出現，反而讓她大手一揮的莽撞行徑驚吓得再顧不上心頭本來那股被同門忽視的落寞委屈，隻剩幹着急：“回頭等賠得血本無歸，我看你還笑不笑得出來！”

“有完沒完，你能不能别那麼喪啊。”葉青岚反而讓他笃定自己一定會輸聽得心情不佳，皺起眉不悅道：“我又不是腦殘，真以為老娘丢錢聽個響？你那些師兄被瞞在鼓裡，難道我還不清楚你實際上有玉清四層境界，我還擔心等回頭等你赢了比試，杜必書他們要鬧我提前知道你真實修為打信息差，到那時不認賬呢！”

張小凡無奈道：“我早說過了，那是個意外……何況後來不管我怎麼驅動燒火棍之外的東西，它們根本不會動，可見我肯定沒有——而且一個第一層要修煉三年的人，後面隻用兩年就到第四層，誰會信啊？”

“不用跟我說那些。”葉青岚才不聽他唧唧歪歪，漠然道：“疑似玉清四那也是玉清四，你在跟一個鐵定百分百玉清三的凡爾賽些什麼？”

一說這個就來氣，憑什麼周圍這群人不是天資過人就是自帶外挂，隻有她菜的真實。

葉青岚嘴角微動，白了他一眼：“最讨厭你們這些嘴上叭叭的自己不行，結果一個個賊牛叉的家夥了，你也是，曾書書也是，還不如像林驚羽那樣幹脆目中無人把老子最牛寫在臉上，反而沒那麼煩人。管你能驅動什麼，既然燒火棍能動，你就給我用它打爆對面的頭。”

相處這麼多年，張小凡已經能聽懂許多她獨有的現代語言，加上看出葉青岚确實情緒不佳生悶氣，他張了張嘴，還是選擇閉上不與她硬碰硬，心中說不上是憋屈還是竊喜，懊惱的是她鑽牛角尖不聽人解釋，喜的則是至少還有一人相信他有取勝的潛力。

偷偷摸了摸放在懷裡的燒火棍，張小凡回想起數次與那冰冷的棍子仿佛血脈相連的感覺，竟也有種沒由來的勇氣——拼一拼吧，萬一這棍子待會兒剛巧又能與他産生那種奇異的默契呢？整整五十兩呢，終歸是不忍心看好友賠個底朝天，要是青岚與師兄們對賭的是他會在台上站多久就好了，那他至少能拼盡全力讓她赢，被揍得頭破血流也認了……

他這麼想着，忽然聽見一個熟悉的聲音：“小凡？”

人群裡冒出一道醒目的高挑白影，身姿挺拔面容俊美，一雙碎星般的黑眸熠熠生輝，看到熟人更是明亮些許，側身靈巧閃過幾名擋在前面的青雲弟子，林驚羽眨眼間就竄過來站到了二人面前，發現不止張小凡一個還有他身邊的葉青岚，看他倆并肩而行明顯往同一個目的地走去，臉上笑意似乎一頓，但到底還是忍住了未表現出來，仍是微笑着拍了拍張小凡的肩：

“昨日叫你好運抽了個輪空，今日便是正式比試了吧，要加油啊。”

嘴上對張小凡說話，視線卻無意掃了一眼葉青岚，張小凡注意到了，卻也不知道該做何反應，想勸一下葉青岚要不别看他比試了跟驚羽走吧，又覺得話不能這麼說——至少不能當人面說，最後隻得幹笑一下，也拍了一下林驚羽的胳膊：“你也是，多赢幾場，我們草廟村可就指望你給長臉了。”

“那是自然。”唯獨在争強方面，林驚羽自然當仁不讓，仿佛又找回了小時候領着一群小屁孩被崇拜眼神包圍的感覺，他笑意更濃，視線再次掃過站在張小凡身側的葉青岚，看她還是沒有任何表示的意思，林驚羽終于忍不住，主動問道：“你去看小凡的比試？”

葉青岚嗯了一聲，林驚羽便點點頭：“小凡今日才比第一場，你跟着他也好，我這邊也盡量快點結束，完事去尋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