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前，葉青岚對禦劍飛行的速度一直沒什麼概念，她自己也沒那能耐去親自測試，少數那麼幾次讓人載着共乘法寶，也是七脈之間山峰來回穿梭，不光因有海拔差距不好算距離，也都離着不遠沒怎麼呢就到站了，自然難以計算。
而這次已知河陽城距青雲五十裡，一公裡約等于古代兩裡，二十五公裡飛了近一個時辰，又約等于時速十多公裡……真特麼比想象中慢太多了，别說想與高鐵飛機碰瓷，葉青岚覺得要是給她輛自行車，牟足了勁在地上蹬都能超過飛在天上的林驚羽——當然，也隻是理論上，首先時速十幾是禦劍的悠哉狀态而非火力全開，沒誰會閑着沒事油門拉滿白白浪費靈力，若追擊或者逃命自然能爆發較這個快數倍之神速，估計就能和現代機動車比一比了。
況且，這落後的時代怎會有足夠筆直平坦的路讓輪子發揮最大功能，與凡間馬車咯噔咯噔颠簸一整日也不過行進區區幾十裡相比，眼巴巴看到天上高來高去禦劍飛行的神仙，自然還是羨慕不已的。
更别提馬車都是富貴人家才用得起，這生産力低下的世界随處可見凡人靠兩條腿長途跋涉，飛行可無視地形限制兩點之間連線最短就無疑占了極大便宜，還有一點無可替代的優勢——不用養馬修車，省錢。
以上這些，全都是飛往河陽城途中林驚羽在半路向她科普，但很顯然這些經驗十有八九也都臨下山抱佛腳向齊昊或者他别的龍首峰師兄打聽來，言語間頗帶得意笃定葉青岚對此一無所知，而帶上了些許稚嫩可愛的賣弄之意，除了中間被質疑“飛得好慢”激将起來猛一個提速給她體驗一下吹成地中海掀翻天靈蓋的刺激，大多數時候還是緩飛慢行，不然一張嘴灌一肚子風，還唠個屁的嗑。
此外葉青岚還打聽了一下，林驚羽本次出差經費是二兩銀子——隻是聽着不多實則真不少，小說裡一出手動不動千兩黃金萬兩白銀那都不切實際，葉青岚繼承原主記憶多少知道點物價，幾兩銀子，已夠一戶草廟村民溫飽過活一年了。
換做河陽這等大城裡會消費高些，大緻就住客棧一宿幾錢銀子，下一頓館子差不多也是這個價，也就是說林驚羽這一趟哪怕耽擱些沒能當天返回需要外宿，到最後也能剩下些富裕，青雲弟子的小金庫往往便是如此從牙縫裡擠着攢下，也怪不得她七脈會武在杜必書的賭局大赢特赢那時，大竹峰那幾位哀嚎成那樣……
青雲門實力雄厚聲名遠揚，方圓數百裡大小城鎮無數凡間世家争前恐後送錢修殿以指望其庇佑，可這跟普通弟子有什麼關系呢，除了負責采買及外出執行師命的會給盤纏花銷，不下山那部分人好幾年摸不到一整錠銀子都是常事，比如葉青岚這種，要不是她有隐藏收入，到現在也肯定一窮二白。
唔，話說都飛出半路了才後知後覺記起，她應該帶上這兩年攢的手稿去書局的……但想想又覺得不行，第一曾書書不在她也不認識門路，第二到時候怎麼支開林驚羽單獨談生意也是個問題，還是以後再說吧。
……
作為一個接地氣的低魔世界，葉青岚目前還沒聽說這裡存在修仙小說常見的拍賣會，更沒有較大城鎮一定會有一座面向修真人士開設的神秘商店，弟子煉制法寶的靈材全靠自己下山碰運氣零元購，獲得療傷妙藥的途徑也基本靠師門發放，藥材則來自地大物博物産豐富的青雲諸山，少部分從當地人手裡收購——哪怕凡人能采到的質量大多中下也沒關系，正如青雲門同樣會購買村民劈來的柴火，明明修道中人幹這個效率高上十倍不止，目的根本不是那點藥草或木頭，而是彰顯大派風範，主打一個人文關懷、扶貧濟困。
總之風氣還是比較溫和淳樸的，本世界沒有帝王的概念，但至少有青雲門天音寺等赫赫有名的勢力有在好好穩定民生，替代了常規統治者地位承擔治理之責，起碼青雲所在中州百年來還算太平，其他幾州也都各有強盛門派，不過詳情都大多未知，光是中土九州都數千年來從未實現大一統，州的概念更接近于小國，比如他們青雲也就和老鄰居天音寺關系不錯，至于同為三大正道的另一個焚香谷，就從來都神神秘秘的。
原住民已習慣了分裂割據之勢，而葉青岚聽聞隻捶胸頓足，在她看來什麼中土九州什麼番邦邊陲，哪裡不是中華大地不可分割的一部分——果然人才都忙着修仙去了就不幹正事，送她這個路人甲來這裡做幹什麼，把秦始皇送來多好，等待統一的版圖有了，問道長生也有了，兩個願望一次滿足，你嬴哥哥在天之靈都要饞哭了！
至于她這等普通人，能安穩活着就算勝利，還是暫時别想那些有的沒的了……
……
“老闆，來兩碗面。”
“好嘞客官稍等！”
到達河陽城是卯時末，林驚羽本想一落地就直接開始問路，好去往有妖祟出沒那戶人家早早解決事端，卻讓葉青岚拽着袖子不由分說給拉到了一間街邊面攤上，擡手就大聲吆喝點了兩碗。
林驚羽用無奈的眼神盯着她，被葉青岚反瞪回去：“怎麼，起太早了膳堂都沒人，當然得先吃飽了才能辦事，難道你要餓着肚子幹活？”
看林驚羽的反應，看起來要是這趟隻有他自己來，可能真就能做到來了直接辦事辦完就走，愣是一頓飯都不在外面吃早早趕回青雲那樣，葉青岚看了看攤上另一桌食客的碗大小，忽然回身又補了一句：“老闆，我們的兩碗面少盛一點就好！”
“啊？”敦厚面善的面攤主讓這新奇要求弄得一愣，但也反應飛快：“……行，您說了算！”
“先簡單墊一口。”她轉回來聳了聳肩，對投來詢問眼神的林驚羽說道，從容自若地掰手指開始數：“現在别吃太撐，利索辦完事留着肚子，中午找個酒樓吃大餐，下午逛街，晚上回青雲——噢回去之前提醒我打包小吃帶走，總之日程先這樣，你有什麼要補充的嗎？”
林驚羽目露懷疑：“……你真的是第一次下山？”
怎麼這麼熟練，而且為什麼一天到晚大部分安排全是吃啊！你到底出來幹什麼的！
“哈？當然是了。”葉青岚不明所以，但大大方方坦然以對，沒半點心虛：“倒是有以前我師兄給講的出門經曆，你那什麼表情，下山不就是出來改善生活的嗎，吃好吃的買好玩的，我還以為這早是共識了呢，難道齊昊沒跟你說？”
而且，她心說，就算沒曾書書告訴的經驗，吃喝玩樂這種事還不是古今通用，她自己也很擅長啊，這個日程表明顯就是在現代周末出去玩的安排照搬的，大概區别隻有在這裡吃不到火鍋烤肉，外加沒有電影院而已。
“……”林驚羽沉默以對，共識個頭啊，況且曾書書嘴裡的“下山”和齊昊所言的“下山”，怎麼想都不可能是同一回事好吧，還真是什麼樣大的就教出什麼樣小的，一脈相承。
他倒沒什麼怨言，反而看着葉青岚滿眼期待不由跟着心裡有點雀躍，卻又忍不住埋怨自己——曾書書身為首座之子不缺零花，可自己全部身家隻有這剛得的二兩銀子，怕是給不了她如曾書書口中那般大手大腳的爽快逛街體驗……早知就該出門前向齊師兄借點，大不了往後的執行任務用盤纏摳搜些，盡早攢夠歸還。
“您的面，二位仙長慢用。”
應是看見他倆衣衫上的太極紋樣，以及林驚羽背着那把一看便不是凡品的劍，攤主過來的時候稱呼都變了，神情極是憧憬恭謹，擺上桌子的除了兩碗面之外還有兩碟小菜，葉青岚看了一愣剛要開口問，攤主笑道：“我們河陽百姓平日多仰仗青雲門庇佑，總能瞧見山上隔三差五飛來仙人降妖捉怪為民除害，我等才能長久安居樂業，一點心意不成敬意，二位便收下吧。”
“啊……那就多謝了。”葉青岚點頭示意，笑嘻嘻指了指坐自己對面的林驚羽：“而且實不相瞞，這位白衣仙人此番也正是奉命來除妖的，敢問您可知近日那戶有妖物作祟的劉姓人家在何處，給我們指個路呗？”
巧的是，那地方與面攤正好相距不遠，甚至攤主自己家就在那姓劉人家近隔兩條街巷，當即自告奮勇等二人吃完便親自帶路前往劉家，反正一來一回要不了太久不耽誤生意，向旁邊另一個攤位熟人打個招呼，順帶幫看一會兒。
林驚羽一直沒吱聲，一邊安靜吃面一邊看她表演，除了聽到“白衣仙人”時眉梢無語地抖了抖，但總體還是樂享其成不用親自打聽就順利找到了目的地，雖然不明顯，葉青岚還是敏銳發現這家夥流露出偷到清閑的一絲愉悅，終于等到攤主走開後問道：“喂，你這家夥該不會是社恐吧——意思就是，害怕和陌生人說話那種。”
“那倒沒有。”林驚羽坦然道：“不過能有選擇的話，有人替我把話講完了不用再開口，感覺也不失為一種好事。”
——反正他還确實挺不擅長這種出面與人打交道的事，也懶得去思考怎麼說話能讓對面心情愉悅雙方皆大歡喜，依他本心行事，除非那人令自己打心眼崇敬或親近，否則才不樂意費心去寒暄客套，這也是他在龍首峰被人诟病為人高傲眼高于頂的原因，林驚羽自己也清楚，不過知道也就知道了，他就不改，愛咋咋地。